失业后送外卖遭遇车祸,醒来成了我成了宋代厨娘。我掏出打火机点燃灶台时,全厨房跪地喊神仙。三个月后,“青禾小馆”挂起灯笼:汴京首家送膳上门。达官贵人争相预定,签筒装订单响彻昼夜。当饭馆扩张到三层楼时,对街酒楼掌柜往汤里撒了毒药。食客倒地瞬间我... 碧波小说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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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宋送外卖,青禾钱有财萝卜,碧波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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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业后送外卖遭遇车祸,醒来成了我成了宋代厨娘。

我掏出打火机点燃灶台时,全厨房跪地喊神仙。

三个月后,“青禾小馆”挂起灯笼:汴京首家送膳上门。

达官贵人争相预定,签筒装订单响彻昼夜。

当饭馆扩张到三层楼时,对街酒楼掌柜往汤里撒了毒药。

食客倒地瞬间我笑了——那是我刚研发的印度魔鬼椒粉。

***

冰冷的雨点砸在头盔面罩上,密集得像是无数细小的石子,视线里一片模糊的水帘,我拧紧油门,破旧电驴的电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徒劳地对抗着车轮下湿滑粘腻的路面。又一份超时预警在手机支架上疯狂闪烁,红色的倒计时数字无情跳动,像勒紧的绞索。我心里那个焦躁的小火苗“噌”地一下燎原,嘴里狠狠爆了句粗口,油门几乎被拧到了底。

就在这时,一辆巨大的厢式货车,突然出现,刺眼的远光灯瞬间撕裂雨帘,蛮横地填满了我整个视野。那光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霸道地吞噬了一切。

世界猛地被强行按下静音键,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疯狂撞击的闷响,震得耳膜生疼。紧接着,是骨头碎裂的、令人牙酸的闷响,清晰得可怕。剧痛瞬间将我彻底吞没。

一股极其复杂的气味粗暴地钻进鼻腔——劣质油脂的哈喇味、某种肉类半生不熟的血腥气、木柴燃烧的呛人烟气,还有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人体汗液经年累月发酵后的酸腐膻味。这混合的怪味浓烈得几乎有了实体,像一块肮脏的抹布,死死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猛地呛咳起来,肺管子火辣辣地疼,眼皮沉重得像压了两块铅。费力地睁开眼。

昏黄摇曳的光线下,视线所及是糊满厚厚一层黑腻油垢的屋顶椽子,角落里挂着破败的蛛网。身下是冰冷坚硬的触感,硌得骨头生疼。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像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哀鸣。一个粗粝、带着浓重口音的男人声音像砂纸一样摩擦着她的耳膜,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

“装什么死!快起来!王管事说了,再磨蹭,今晚的泔水都没你的份!”

一张油腻腻、满是横肉的大脸猛地凑到眼前,喷着令人作呕的臭气。一只同样油腻、粗壮如棒槌的手,带着风,毫不客气地朝着她的胳膊抓来,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滚开!”我本能地嘶吼出声,声音沙哑干涩,带着连我自己都陌生的惊恐和愤怒。身体里那点残余的力气猛地爆发出来,像条濒死的鱼一样向旁边狠狠一滚。

“咚!”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一阵尖锐的眩晕让她眼前发黑。但也正是这猛烈的撞击,像一把钥匙,“咔嚓”一声捅开了记忆深处某个锈死的锁孔。

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裹挟着浓烈的绝望和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我的脑海:一个瘦弱的身影,在这充斥着油烟和谩骂的厨房角落里日复一日地劈柴、洗刷堆积如山的油腻碗碟、忍受管事和厨子们无休止的呵斥与动手动脚……最后,似乎是饿极了,在搬动一筐沉重的萝卜时眼前一黑,栽倒下去……后脑勺磕在了灶台的尖角上。

我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我这是……穿越了?成了一个宋朝汴京城里,地位卑微、任人欺凌、甚至刚刚可能被“饿死”的小厨娘?

“哟嗬!还敢躲?反了你了!”那粗壮帮厨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禾脸上,他显然被我的躲闪激怒了,狞笑一声,蒲扇般的大手再次抓来,这次目标直指我的头发,显然要给我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看老子今天不把你……”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和混乱。就在那只油腻大手即将揪住我发髻的瞬间,右手猛地伸进了自己那件同样油腻破烂、打满补丁的粗布外衣口袋——一个在车祸前我刚塞进去,准备送给抽烟老舅的防风打火机!

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外壳,一股奇异的力量感瞬间涌遍全身。凭着肌肉记忆,在那只大手即将触碰到她的前零点一秒,“咔哒”一声脆响,清脆得在这污浊的厨房里如同惊雷!

一簇明亮的、跳跃的橘黄色火苗,毫无征兆地、稳定地从她握紧的拳头顶端窜了出来!

那光芒如此纯粹,如此耀眼,在昏暗污浊的厨房里,简直像凭空召唤出了一小轮太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那只抓向我头发的大手,硬生生僵在了距离我头皮不到一寸的空中,再也无法前进分毫。帮厨脸上的狞笑彻底僵死,眼珠子像要瞪出眼眶,死死盯着那簇凭空出现、违背常理的火苗,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仿佛看到了地狱的入口。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不远处,一个正抄着大勺在锅里搅动、满脸凶相的胖厨子,手里的铁勺“哐当”一声砸在锅沿上,滚烫的汤汁溅了他一身都浑然不觉,只是张大了嘴,下巴几乎要掉到胸口。

角落里几个正在洗刷碗碟的粗使婆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破碗“噼里啪啦”摔了一地,碎片四溅。她们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濒死般的呜咽。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后厨。只有灶膛里木柴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那簇来自现代工业的、稳定燃烧的橘黄色火苗,发出极其轻微的“嘶嘶”声。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强撑着身体摇摇欲坠的虚弱感,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冰冷而威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回荡:

“滚出去!”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再敢碰我一下,我就让这‘三昧真火’,烧尽尔等腌臜魂魄!”

“噗通!”

“噗通!噗通!”

膝盖砸在冰冷油腻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骤雨敲打瓦片。

那凶神恶煞的帮厨第一个瘫软下去,额头重重磕在脏污的地砖上,浑身筛糠般抖着,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神仙奶奶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该死…该死…”涕泪横流,恐惧彻底摧毁了他的凶悍。

胖厨子也紧随其后,庞大的身躯像一滩烂泥般滑跪在地,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几个粗使婆子更是磕头如捣蒜,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口中只剩下了模糊不清的求饶和哭泣。

我屏住呼吸,紧紧攥着那枚小小的打火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簇小小的火苗,成了这污秽之地唯一的光源,也是我此刻唯一的依仗。目光扫过地上那几个抖成一团的人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那份非人的冰冷:“今日之事,若有一字泄露……”

“不敢!不敢!”帮厨猛地抬起头,脸上混杂着鼻涕眼泪和地上的油污,狼狈不堪,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小的们对天发誓!若敢泄露神仙奶奶半点行踪,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其余几人更是磕头如捣蒜,赌咒发誓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我装作大神模样,冷冷地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如同得到了特赦令,地上那几个人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向厨房门口逃去,期间互相推搡、绊倒,狼狈到了极点,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厨房厚重的木门“哐当”一声被撞开又合上,隔绝了外面可能投来的目光,也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恐惧。

当最后一点杂乱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厨房里只剩下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我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脱力感瞬间席卷全身,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靠着冰冷的灶台滑坐在地上,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冰冷黏腻。握着打火机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那簇小小的火苗也跟着摇曳不定。

我大口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浓重的油烟味呛入肺腑,却让我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目光落在自己那身油腻破烂的粗布衣服上,又扫过这昏暗肮脏、弥漫着腐败气息的厨房。

灶台上堆积着厚厚的、发黑的油垢,角落里堆着蔫黄的菜叶和可疑的肉块,几只肥硕的老鼠在阴影里肆无忌惮地穿梭。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心头。车祸前的失业、催命般的超时订单、那辆巨大的夺命货车……还有此刻这地狱般的处境。现代社会的焦虑与挣扎,和眼前这原始、肮脏、等级森严的生存环境交织碰撞,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胃部传来一阵剧烈的、刀绞般的空虚感。这具身体的原主,恐怕是真的活活饿晕,才给了她鸠占鹊巢的机会。

“活下去……”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压过了所有的恐惧和绝望,“必须活下去!”

我挣扎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到那个散发着馊味的泔水桶旁。借着灶膛里透出的微弱火光,她颤抖着伸出手,在那冰冷粘稠、漂浮着烂菜叶和不明残渣的混合物里,艰难地摸索着。

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物。她猛地将其捞出水面——是半块被泡得发胀发白、边缘已经发馊的炊饼(馒头)!刺鼻的馊味直冲脑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没有犹豫。我闭上眼,狠狠咬了下去。馊味、酸味、油腻感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恶心得她几乎立刻就要呕吐出来。我还是死死咬着牙,强迫自己咀嚼,吞咽。粗糙的食物刮过干涩的喉咙,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却也带来了一丝微弱的热量。

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刀片,每一口都伴随着生理性的强烈排斥。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油污和汗水,无声地滑落。机械地咀嚼着,吞咽着,目光死死盯着灶膛里那跳跃的火焰。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离开这炼狱!这半块馊掉的炊饼,是我在这个陌生而残酷的世界里,抓住的第一根救命稻草。生活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了,怎么样折腾都比现在好。

***

天色微明,厨房里只有微微弱弱的光亮照进来,我蜷缩在冰冷的灶台角落,靠着那点微弱的余温,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真不知道这里的时辰是怎么算的,早知道上历史课好好学了。只能感受到饥饿和寒冷如同附骨之蛆,让我根本无法真正安眠。但半块馊饼下肚,加上昨夜那惊心动魄的“神迹”震慑,至少能让我暂时摆脱了最直接的威胁。

厨房里依旧空无一人。显然,昨夜那几个被吓破胆的家伙,短时间内绝不敢再踏足此地。这给了林禾宝贵的时间和空间。

我扶着冰冷的灶台站起身,双腿依旧有些发软。目光扫过这狼藉污秽之地,最终落在角落里那堆蔫黄发蔫的蔬菜上。几根表皮干瘪发皱的萝卜,几棵叶子发黄、根茎萎缩的菘菜(白菜),还有几个表皮带着黑斑的芋头。旁边还有一小块颜色暗淡、闻起来腥气很重的猪肉,以及一小罐浑浊发黑的猪油。

这就是全部了。寒酸得可怜。

我蹲下身,仔细翻检着。在现代社会,这些食材恐怕早就被丢进了垃圾桶。但在这里,它们是唯一的选择。她拿起一根萝卜,指甲用力刮掉干瘪的表皮,露出里面还算水润的白色肉质。菘菜剥去外层烂叶,里面嫩黄的心勉强可用。芋头削掉黑斑,勉强凑合。猪肉……我忍着那股令人不快的腥臊气,用菜刀仔细剔除了边缘明显发暗的部分,只留下中间一小块颜色相对正常的瘦肉。

清洗的过程异常艰难。水缸里的水浑浊不堪,水瓢上沾着厚厚的污垢。我强忍着恶心,一遍遍冲洗着食材,直到洗菜的水不再那么浑浊。没有现代那些琳琅满目的调味料,只有角落里几个粗陶罐:一罐粗粝发黄、结着块的海盐,一罐闻起来味道刺鼻浑浊的酱,还有一小罐颜色深褐、带着焦糊味的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看着手里那点可怜的食材和简陋到极致的调料,苦笑了一下。但眼神随即变得坚定。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挽起过于宽大的袖子,露出纤细却带着一层薄薄茧子的手腕——这是原主常年劳作的痕迹。生火是个巨大的考验。古代的灶台结构陌生,火石更是用得她手忙脚乱,火星四溅,却怎么也点不着那些潮湿的柴火。折腾了半天,弄得自己灰头土脸,才终于引燃了一点微弱的火苗。我小心翼翼地添柴,控制着火候,额头上很快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热锅,挖了小半勺浑浊的猪油滑锅。油温升腾,散发出特有的荤腥气。她将切得薄厚不均的萝卜片倒入锅中。“滋啦——”一声爆响,油烟腾起。她快速翻炒,动作带着明显的生涩,好几次差点把菜铲出锅外。凭着记忆中的感觉,撒入一点点粗盐,舀了小半勺浑浊的酱汁。

没有味精,没有糖,没有料酒去腥。只能依靠食材本身的味道和有限的调味品来调和。当萝卜片炒至半透明,边缘微微焦黄时,她加入了撕成小块的菘菜叶,继续翻炒。最后,倒入一点点水,盖上破了一个角的木锅盖焖煮。

另一口小锅里,将切得指甲盖大小的瘦肉丁和同样切碎的芋头丁放进去,加水慢慢熬煮。没有姜葱去腥,只能寄希望于长时间的熬煮能去掉一些异味,又狠狠心多放了一点盐。

时间一点点过去。厨房里弥漫开奇特的混合气味——猪油的荤腥、萝卜和菘菜焖煮后产生的微甜清香,还有那锅肉丁芋头汤散发出的、勉强被盐味压下去一点的腥气。

揭开锅盖时,蒸汽扑面而来。萝卜片软烂,吸饱了汤汁,菘菜叶呈现出一种柔和的黄绿色。她用筷子夹起一片萝卜尝了尝,味道……非常寡淡。盐味很重,带着海盐特有的苦涩感,酱汁的味道也很浑浊,掩盖了食材本身的清甜。那锅肉丁芋头汤更是腥味明显,芋头煮得有些过烂,口感黏糊糊的。

失望如同冷水浇头。我颓然地放下筷子。这就是我在这个世界,凭借这具身体贫瘠的厨艺记忆和简陋条件所能达到的极限了?一股熟悉的焦躁感又隐隐升起。

不行!不能这样!猛地甩了甩头,驱散那股沮丧。我盯着那两锅卖相和味道都极其平庸的食物,眼神锐利起来,开始像扫描仪一样仔细分析:萝卜片太厚,受热不均;火候没掌握好,焖煮时间过长导致菘菜失去脆爽;盐下得太急太重,掩盖了本味;猪肉没有提前处理去腥,导致汤味浑浊;芋头切块大小不一,煮烂的时间不同……

深吸一口气,厨房里浑浊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清新了一些。没关系,失败是成功之母。我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被逼到绝境的求生欲!

接下来的日子,后厨成了我一个人的战场。白天与这些人互不打扰,他们也怕我,不敢与我攀谈,其实,我不避开所有人,在黎明前和深夜后活动。每一次生火,都伴随着与潮湿柴火和笨拙火石的艰苦搏斗。每一次切菜,我都在努力回忆现代厨房里那些高效精准的刀法,手腕酸痛,手指上很快添了几道新的细小伤口。

我开始疯狂地“实验”。尝试用仅有的那点浑浊酱汁提前腌制切得更薄的肉丁,试图压制腥味;尝试在焖煮萝卜菘菜时,加入一点点醋,看是否能激发出一点不同的风味;尝试将芋头切得更小更均匀,严格控制熬煮时间;尝试不同的火候组合,观察食物色泽和质地的变化……

食材依旧匮乏得可怜,但我的耐心和观察力被逼迫到了极限。像对待精密仪器一样对待每一口锅、每一把菜刀、每一份有限的食材。手指无数次被烫出水泡,切到手更是家常便饭,额头上总是沾着烟灰,汗水浸透了那件破旧的粗布衣衫。

然而,变化也在悄然发生。

当我终于能比较熟练地控制火石,让灶膛里的火苗稳定燃烧时,锅里的食物受热明显均匀了许多。当她把萝卜片切得薄如蝉翼,下锅快炒时,那清甜的香气终于没有被厚重的酱味完全掩盖。当她学会在肉丁下锅前,用仅有的粗盐狠狠揉搓,再用一点滚水快速汆烫去腥,那锅芋头肉丁汤里的腥臊气终于变得可以忍受,甚至隐隐透出了一点肉类的醇厚感。

她甚至开始利用厨房里被丢弃的边角料——萝卜皮洗净切丝,用醋和一点点盐凉拌,竟也爽脆可口;菘菜的老帮子切碎,加盐揉搓挤出水分,拌上一点酱汁,成了开胃小菜。

这天清晨,天还未亮透。林禾揭开小砂锅的盖子。里面是她用小火煨了半夜的一小锅汤。几片薄如纸的萝卜,几片嫩黄的菘菜心,几粒用盐反复揉搓、汆烫过的极细小的肉丁,还有几块煮得恰到好处、入口即化的芋头。汤色是清澈的浅黄,飘着点点金色的油星。一股极其纯粹的、混合着蔬菜清甜和淡淡肉香的温暖气息,伴随着氤氲的热气,温柔地弥漫开来。

没有复杂的调味,没有昂贵的食材。只有食材本身最本真的味道,在精准的火候和用心的处理下,被恰到好处地激发、融合。这是她在宋代厨房废墟之上,用智慧和汗水浇灌出的第一株希望之芽。

我舀起一小勺汤,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萝卜的清甜、菘菜的微甘、芋头的软糯粉香、还有那一丝丝被驯服的肉味,完美地交织在一起。盐味恰到好处地托起了所有味道,没有一丝苦涩,没有一丝腥臊。只有一种熨帖到五脏六腑的温暖和满足感。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从胃里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连日来的疲惫、饥饿、寒冷和绝望,仿佛都被这一口温热的清汤驱散了大半。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纯粹的食物带来的慰藉,眼眶微微发热。

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更好!这锅凝聚了我所有心血的清汤,不仅喂饱了她的胃,更点燃了她心中那簇被压抑已久的、名为“希望”的火焰。一个模糊却异常强烈的念头,在氤氲的香气中变得无比清晰:我要离开这个污秽的樊笼,我要靠自己的双手,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挣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慢慢的点过做饭的人越来越多,我也是在这家酒管越来越有名。随之而来的事我的工钱也多了。

***

三个月后,汴京西城,甜水巷。

这里并非达官显贵云集的繁华中心,而是平民百姓、小商小贩聚集的烟火之地。青石板铺就的街道狭窄而略显拥挤,两旁挤挤挨挨着各式各样的铺面:卖针头线脑的杂货铺、热气腾腾的包子铺、叮当作响的铁匠铺……空气里常年混合着汗味、食物味、牲口味和尘土的气息。

就在巷子中段,一个不起眼的拐角处,新挂起了一块小小的木制招牌。招牌很朴素,没有雕花,没有漆彩,只刻着四个略显稚拙却透着韧劲的大字——“青禾小馆”。字迹边缘还带着新刻的毛刺,显然是主人自己动手的成果。

招牌下,是一间极其狭窄的铺面。宽不过一丈,深不过两丈,只能勉强摆下两张小小的方桌和几条长凳。门脸甚至有些破旧,门板上的漆皮剥落了大半。然而,就在这简陋的铺面门口,却悬挂着一盏崭新的、用竹篾和素纸糊成的灯笼。灯笼上,用浓墨清晰地写着四个大字——“送膳上门”。

这盏灯笼,在周围那些卖力吆喝“热乎包子”、“现炸油饼”的店铺中,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醒目。

铺面里,我正麻利地擦着那张唯一的、被磨得油亮的旧柜台。身上依旧是那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衣裙,但浆洗得干干净净。长发用一根木簪利落地绾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三个月非人的厨房磨砺和这一个月起早贪黑的筹备,我也瘦了很多,脸颊微微凹陷,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韧劲和专注,却让整个人像一把淬炼过的刀,锋芒内敛。

这间小铺,是我用这三个月在厨房里偷偷积攒下来的所有铜板,加上当掉原主身上唯一值点钱的一根旧银簪子,才勉强盘下来的。破旧,狭小,位置也偏。但我别无选择。这是我逃离那吃人厨房后唯一的立足之地,也是我全部希望的赌注。

“送膳上门”的点子,源于我骨子里外卖员的职业记忆。汴京城虽大,富户高门众多,但寻常百姓、小吏、商铺伙计,谁没个忙得脚不沾地、顾不上做饭的时候?谁没个想吃口热乎饭又懒得动弹的时候?这看似异想天开的灯笼,就是我瞄准的商机!

开张第一天,门可罗雀。偶尔有人好奇地探头看看那块“送膳上门”的灯笼,再看看这寒酸的小铺面,脸上露出或疑惑或讥诮的表情,摇摇头便走开了。隔壁包子铺的胖老板更是嗤之以鼻,对着自家婆娘大声嘲笑:“送膳?嗤!哪个正经人家缺那口吃的?怕不是懒婆娘开的店!”

我对此充耳不闻。她安静地站在柜台后,一遍遍擦拭着本就干净的桌面,目光沉稳。因为我知道,打破固有的认知需要时间,更需要契机。

转机出现在第三天傍晚。天色擦黑,细雨绵绵,带着深秋的寒意。巷子里行人匆匆,都急着归家。一个穿着绸布长衫、腋下夹着账本、满脸疲惫的中年男人,在巷口张望了一下,似乎想找点热食垫垫肚子。他看到了“青禾小馆”门口那盏在细雨中散发着朦胧光晕的灯笼,以及那四个醒目的黑字。

男人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实在疲惫得不想再找地方坐下吃,又或者被这新奇的招牌勾起了一丝好奇。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走到铺子门口,探头问道:“掌柜的,这‘送膳上门’……当真?”

我眼睛一亮,立刻迎上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不卑不亢的笑容:“自然当真!不知客官府上何处?想吃些什么?小店今日有煨得软烂的萝卜肉羹,清甜暖胃;还有新蒸的菘菜肉馅角儿(类似蒸饺),皮薄馅足;另有爽脆的醋拌萝卜丝。”

我的声音清亮,条理清晰,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沉稳。男人看了看这狭窄的铺面,又看了看我干净利索的模样,最终被那“煨得软烂”、“清甜暖胃”的描述打动,加上这湿冷的天气实在让人渴望一口热乎的。“那……来一份萝卜肉羹,送到巷尾的‘王记绸缎庄’后院。要快些,饿得紧。”

“好嘞!客官稍待片刻!”我脆生生应下,立刻转身回到铺面后隔出的小小“厨房”——其实就是一个用旧木板隔开的角落,里面只有一个小炉灶和必要的锅具。

我动作快得惊人。早已准备好的萝卜肉羹在小砂锅里煨着,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温度。利落地盛出满满一碗,盖上木盖。又拿出一个用厚实油纸和干荷叶仔细叠成的、类似现代餐盒的简易“外卖包”,将砂锅稳稳放进去,外面再用干净粗布包好保温。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盏茶功夫。

“客官,您的羹,请拿好。”林禾将打包得整整齐齐、散发着热气的包裹递到男人手中,又递过一张写着地址和菜名的小竹片,“这是凭证,您收好。承惠十五文。”

男人有些惊讶于这速度,更惊讶于这干净利落的打包方式。他付了钱,拿着包裹匆匆离去。

我站在门口,目送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细雨中,手心微微有些汗湿。第一单生意,也是第一个考验,开始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心也一点点悬了起来。会不会送过去凉了?味道人家不满意?或者路上洒了?各种糟糕的设想在她脑子里盘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巷尾方向急匆匆跑来一个小伙计,正是刚才那绸缎庄的学徒。他跑到“青禾小馆”门口,喘着气,脸上却带着兴奋:“掌柜的!我们掌柜的说,那萝卜肉羹好得很!热乎!滋味足!他…他还问,明儿个晌午,能不能再送一份同样的?再加两个菘菜角儿!”

成了!

一股巨大的喜悦如同暖流,瞬间冲散了林禾心头的所有忐忑和寒意。她强压住激动,脸上绽开一个明亮而真诚的笑容:“能!自然能!多谢掌柜的抬爱!明日午时前,一定送到!”

“送膳上门”的口碑,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以“王记绸缎庄”为中心,在甜水巷及周边几条街巷悄然荡开涟漪。

“听说了吗?甜水巷角那家新开的小铺,真能把热乎饭菜送到家里!”

“绸缎庄王掌柜说那萝卜羹煨得极好,比自家婆娘做的还入味!”

“昨儿下雨,李账房懒得动,也叫了一份,说是又快又干净,那包饭食的油纸荷叶,讲究得很!”

“价钱也公道,比下馆子便宜,还省了脚程!”

起初是巷子里几家商铺的掌柜、账房、管事。他们事务繁忙,午间常需垫补,又或懒得回家。我的“送膳上门”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接着,是附近一些家境尚可、但家中妇人或因忙碌、或因身体不便的人家。再后来,消息甚至传到了隔着两条街的一个小吏聚居的院落。

我成了整个甜水巷最忙碌的身影。天不亮就起来备料,煨汤,蒸角儿,拌小菜。小小的炉灶几乎从早到晚都燃着火。我一个人,既是掌柜,又是厨子,还是跑堂。

订单越来越多,光靠脑子记和用小竹片显然不行了。很快想到了解决办法。柜台显眼处放了一个粗陶大签筒,旁边备着一把削好的细长竹签。客人来订餐,我便当场取一支竹签,用小刀飞快地在签上刻下送餐地址、主顾姓氏、菜品名称和数量。刻好后,“啪”地一声投入签筒。这清脆的声响,成了小馆里最动听的背景音。

“西街张记布行,张掌柜,萝卜肉羹一份,菘菜角儿两个!”——刻签,入筒。

“甜水巷中段,李宅,醋拌萝卜丝两份,蒸芋头一份!”——刻签,入筒。

“后巷赵吏员家,萝卜肉羹两份,明日午时!”——刻签,入筒。

签筒里的竹签日渐增多,从稀稀拉拉几支,到满满当当插得像个小刺猬。那“啪啪啪”的投签声,也从最初的零星几下,变得越来越密集,几乎从早到晚响个不停。这声音,听在我耳中,是世间最美妙的乐章,是生存的保障,更是希望的鼓点。

瘦小的身影在狭小的铺面里穿梭,动作快得几乎带起风。打包的动作越发纯熟,油纸、荷叶、粗布在我手里翻飞,一个个包裹被打理得干净利落、保温防洒。我开始规划送餐路线,尽量将同一方向的订单集中配送,以节省时间和脚力。

生意好的时候,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汗水浸湿了鬓角,胳膊累得抬不起来,双腿像灌了铅。但每当看到签筒里满满的竹签,看到那些熟客拿到热乎饭菜时满意的笑容,甚至偶尔还会得到一两句“林小娘子辛苦”、“味道真好”的真心夸赞时,所有的疲惫似乎都烟消云散。心底那簇名为希望的火苗,被这实实在在的认可和依靠自己双手挣来的铜板,喂养得越来越旺,越来越亮。

“青禾小馆”门口那盏写着“送膳上门”的素纸灯笼,在甜水巷的烟火气中,倔强地亮着。它不再是一个突兀的笑话,而是渐渐成了这片街坊邻里生活中,一个温暖而可靠的标记。

***

凛冽的寒风卷着零星的雪沫,扑打着汴京城的街巷。又是一年深冬。甜水巷口,那间曾经狭窄破旧的小铺面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栋崭新的、气派的三层木楼。

楼体用的是上好的松木,散发着淡淡的松香。朱漆的柱子光洁明亮,雕花的门窗精巧细致。飞檐斗拱,高高挑起,在灰蒙蒙的冬日天空下,勾勒出挺拔而自信的轮廓。楼顶正中,悬挂着一块巨大的黑底金字招牌——“青禾楼”。三个大字遒劲有力,在寒风中熠熠生辉,无声地宣告着此地主人的成功。

一楼大堂宽敞明亮,整齐地摆放着十几张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八仙桌和条凳。此刻虽未到正午,但已有不少食客落座,跑堂的小二们穿着统一的青布短褂,肩搭白毛巾,端着热气腾腾的碗碟穿梭其间,吆喝声、谈笑声、杯盘碰撞声交织成一片热闹的市井交响曲。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诱人的食物香气:浓郁的肉汤香、煎炸的油香、清蒸的鲜香、还有各种香料巧妙融合的复合香味,霸道地驱散了门外的寒意。

二楼则是雅间区域。用精致的竹帘或屏风隔开一个个相对私密的空间,里面摆放着红木桌椅,墙上挂着雅致的字画,环境清幽了许多。这里是城中一些讲究体面的商人、文人墨客宴请小聚的常选之地。

而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三楼临街的那一面。整整一排窗户大开,每个窗口都垂挂着一盏硕大的、鲜艳夺目的红灯笼。每盏灯笼上,都用金粉勾勒着巨大的四个字——“青禾速达”!这排红灯笼在冬日略显萧索的街景中,如同一串跳动的火焰,耀眼夺目,远远就能望见,成了青禾楼最鲜明、也最深入人心的标志。它无声地告诉所有人,这里,依旧是“送膳上门”的源头和标杆!

此刻,三楼的“签房”内,景象更是壮观。这间屋子占据了整整半层楼面,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小的陶签筒。沿着墙壁,竖立着十几个半人高的、粗壮的原木签筒,筒身被磨得油光发亮。每个签筒都分门别类,代表着汴京城内不同的区域:城东贵人区、城西市集、城南小吏坊、城北码头……

几十个穿着同样青布短褂、手脚麻利的年轻伙计,如同高速运转的齿轮,在签房内穿梭忙碌。他们飞快地从各个区域对应的签筒里拔出刻满信息的竹签,扫一眼上面的地址和菜品,便用炭笔迅速抄录在专门的单子上。然后,这些单子如同流水般被传递到隔壁的“膳房”——一个由林禾亲自设计、拥有十几个灶眼、分工明确的大厨房。厨子们在接到单子的第一时间,便按单配菜、烹制、打包。

打包好的食盒(早已升级为特制的、多层保温的藤编食盒)迅速被传递到楼下。楼门口的空地上,几十个同样穿着青布短褂、背着特制保温食箱的“速达郎”早已准备就绪。他们接过食盒,核对地址,然后如同离弦之箭般,或步行,或骑着快马(针对较远区域),奔向汴京城的大街小巷。整个流程高效、准确、衔接紧密,如同一部精密的机器在高速运转。

那“啪啪啪”的竹签入筒声,早已不是当年小铺里的清脆点缀,而是汇成了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暴雨!竹签如雨点般投入各个签筒,声音密集得几乎连成一片,昼夜不息,成了青禾楼最具特色的背景音。这声音,是财富的洪流,是地位的象征,是林禾在这个时代亲手缔造的、一个关于“外卖”的商业奇迹!

我站在三楼签房的回廊上,凭栏而立。她身上不再是粗布衣裙,而是一身质地精良、剪裁合体的湖蓝色锦缎袄裙,外罩一件银狐裘滚边的披风,既显身份又不失干练。长发挽成精致的发髻,簪着一支简单的玉簪。脸上褪去了最初的青涩和菜色,肌肤光洁,眉眼间沉淀着自信与从容。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锐利,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楼下繁忙的街道和签房里热火朝天的景象。

一个穿着体面绸衫、管家模样的人,在一名掌柜的陪同下,正小心翼翼地奉上一个沉甸甸的锦盒,满脸堆笑:“林东家,这是我家主人一点心意,恭贺青禾楼新张之喜。主人说了,府上老夫人极爱您家那道‘金玉满堂羹’,还有那‘玲珑水晶包’,想请东家得空时,看能否安排府上的师傅去指点一二?酬劳方面,好说,好说……”

我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失礼数,微微颔首:“王管家客气了。贵府老夫人喜欢,是我们青禾楼的荣幸。指点不敢当,切磋交流倒是可以。回头我让楼里专做羹汤和点心的师傅,将一些心得整理出来,给贵府厨下参考便是。至于登门……”我顿了顿,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青禾楼立下的规矩,师傅们只在本店灶上掌勺,不外出侍奉,还望贵主人海涵。”

那王管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被如此直接而体面地拒绝。但看着林禾平静却隐含威仪的眼神,以及周围这庞大的产业,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讪讪地应着:“是是是,明白明白,林东家的规矩,小人回去一定禀明主人。多谢东家费心!”

打发走了管家,我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街对面。对面,是曾经甜水巷生意最好、也最看不起她“送膳上门”点子的“醉仙楼”。此刻,醉仙楼的朱漆大门显得有些黯淡,门口迎客的伙计也蔫头耷脑。

透过敞开的门,能看到里面的大堂远不如青禾楼热闹,稀稀拉拉坐着几桌客人。一个穿着锦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醉仙楼二楼的窗口,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目光死死地钉在青禾楼那排耀眼的“青禾速达”红灯笼上,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嫉恨。

那正是醉仙楼的掌柜,钱有财。

我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钱有财的嫉恨,我心知肚明。青禾楼开张这几个月,凭借“送膳上门”这块金字招牌和不断推陈出新、精益求精的菜品,几乎吸走了醉仙楼大半的中高端客源。尤其是那些图方便、讲体面的富户和官吏,如今都成了青禾楼的常客。钱有财也曾试图效仿,搞了个“醉仙送”,但无论是速度、包装、菜品稳定性还是服务态度,都远远无法与青禾楼成熟高效的体系相比,最终草草收场,成了笑柄。

他的恨意,如同毒蛇的信子,我隔着一条街都能感受到。但我毫不在意。商场如战场,优胜劣汰,天经地义。她能有今天,靠的是真本事,是无数个日夜的心血和汗水,是敢为人先的胆识和对品质近乎偏执的追求。钱有财若只知怨天尤人,背地里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那注定是手下败将。

收回目光,不再看那跳梁小丑。转身准备下楼去膳房看看新一批香料熬制的卤汁火候。这汴京商海的惊涛骇浪,如今已有足够的底气和实力去面对。

***

暮春的风,带着暖意和淡淡的花香,拂过汴京城的街巷。青禾楼的三层飞檐下,那排“青禾速达”的红灯笼在夕阳余晖中依旧醒目。

然而,在这片繁华喧闹之下,一股阴冷的暗流正在街对面悄然涌动。

醉仙楼二楼的密室,窗户紧闭,厚重的帘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声响。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熏香和隔夜酒菜的浑浊气味。钱有财那张肥腻的脸上此刻没有一丝血色,眼袋浮肿,眼中布满了熬夜和焦虑带来的血丝。他烦躁地踱着步,脚下的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废物!一群废物!”他猛地抓起桌上一个粗瓷茶杯,狠狠掼在地上,碎片四溅。“搞臭?怎么搞?去衙门告她?告她什么?菜太好吃抢了你生意?那些官老爷谁没吃过她青禾楼的外送?你当他们是傻子吗!”

站在下首的是他的亲信账房先生,一个獐头鼠目、留着两撇鼠须的干瘦男人,名叫孙三。他缩着脖子,声音带着谄媚和阴毒:“东家息怒,息怒啊!明面上动不了她,咱们可以来暗的!让她……让她做不成生意!”

钱有财猛地停下脚步,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孙三:“暗的?说!”

孙三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像是毒蛇吐信:“东家,小的打探到,青禾楼最近在试推一味新汤羹,叫什么‘赤焰汤’,说是给那些口重的老饕准备的,还在后厨秘密调制,没正式挂牌呢。据尝过的伙计说……那滋味,啧啧,简直像吞了烧红的刀子!寻常人根本受不住!”

钱有财眉头拧成了疙瘩:“新汤羹?那又怎样?”

孙三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东家,您想啊,新菜式,本就容易出岔子。咱们……咱们想法子,把这汤,‘送’给那些不知情的人尝尝!最好是那些有头有脸、口味清淡的!比如……比如今儿个在二楼雅间宴客的周员外?他可是出了名的讲究,一点辛辣都沾不得!若是他在青禾楼吃了东西,当场……出了大丑,甚至……闹出点事端来……”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凶光闪烁,“那她林禾,就算有通天的本事,这招牌也得砸个稀巴烂!谁还敢吃她家的东西?”

钱有财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恶毒的光芒。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周员外痛苦倒地、雅间大乱、食客惊惶逃窜、衙役查封青禾楼的“美妙”场景。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咧开,露出黄黑的牙齿。

“好!好主意!”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油灯的火苗一阵乱跳,“孙三,这事你去办!办得干净利落!需要什么,尽管支取!记住,手脚要快,要神不知鬼不觉!等事成了,重重有赏!”

“东家放心!包在小的身上!”孙三眼中闪过贪婪和狠厉,躬身应诺,像一只闻到血腥味的豺狼,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密室。

***

青禾楼的后厨,此刻却是一派截然不同的景象。巨大的膳房灯火通明,十几个灶眼同时喷吐着火舌,锅铲翻飞,蒸汽升腾,各种食材在高温下发出悦耳的“滋啦”声和翻滚的“咕嘟”声。空气中交织着复杂而诱人的香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数十名穿着干净白围裙的厨子和帮工如同精密的齿轮,在各自的位置上高速运转,配合默契。

在最内侧一个相对独立、标注着“新品研制”的灶台旁,气氛却有些不同。这里只有林禾和她的心腹帮厨,一个叫石头的小伙子。灶台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里面装着形态颜色各异的粉末、酱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其浓烈、霸道、甚至有些呛人的奇异辛香。

我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一只小砂锅。锅里是半锅浓稠的、呈现出一种深沉暗红色的羹汤,汤汁表面翻滚着细小的油泡。那股霸道无比的辛香气,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她鼻尖上沁着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

“东家,这……这味儿也太冲了!”石头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眼睛被那辛辣的气味刺激得有些发红,“您确定这东西……真有人敢喝?”他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一种颜色深红近紫、粉末极其细腻的香料,正是这“赤焰汤”霸道风味的核心来源——被林禾命名为“魔鬼椒粉”的终极武器。这粉末的原料,是几个月前一个跑南洋的海商当做稀罕物带来的几颗干瘪小果子,被我一眼相中花大价钱买下,反复研磨提纯试验,才得到这么一点精华。

“你懂什么?”我头也没抬,用小勺舀起一点点汤,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伸出舌尖飞快地舔了一下。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的灼热感猛地炸开!从舌尖一路烧灼到喉咙,再直冲天灵盖!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白皙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额头上立刻冒出豆大的汗珠,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嘶——哈!”我急促地吸着气,用手使劲扇着风,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但眼中却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对!就是这个劲儿!霸道!过瘾!要的就是这种‘焚心蚀骨’的极致体验!”她激动地指着那布包里的深紫色粉末,“石头,收好!这东西金贵着呢!只给那些签了‘生死状’、真正嗜辣如命的老饕预备!每次就放一丁点,指甲尖那么点就够!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东家!”石头看着林禾被辣得通红的眼睛和兴奋的表情,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像捧着绝世珍宝一样将那包魔鬼椒粉收进旁边一个带锁的小铜匣里。这玩意儿,在他眼里跟毒药也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负责二楼雅间传菜的一个小丫头春杏,端着一个托盘匆匆跑了进来,小脸有些发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东家!东家!不好了!天字号雅间的周员外……点名……点名要尝尝咱们新研制的‘赤焰汤’!”

“什么?”我和石头同时一愣。

“谁告诉他有‘赤焰汤’的?”我眉头瞬间蹙起。这汤还在秘密调试阶段,从未对外公开过,只在内部少数几个试吃过的老饕圈子里小范围流传过名声。

春杏急得快哭了:“不……不知道啊!周员外是张老爷带来的贵客,张老爷是咱们的老主顾,以前尝过……可能……可能是张老爷提了一嘴?周员外一听就来了兴趣,非要点,说就要尝尝这汴京第一辣的滋味!拦都拦不住!这会儿正在雅间里等着呢!”

我的心猛地一沉。周员外?那个口味清淡、一点辛辣都碰不得的周扒皮?他来尝魔鬼椒粉?这简直是要他的命!

“胡闹!”林禾断然道,“你去回话,就说新汤还在调试,火候未到,今日不便奉客。让张老爷和周员外尝尝咱们新到的‘蟹酿橙’,最是鲜美清爽!”

“东家……晚了……”春杏的声音带着哭腔,“周员外……他……他发火了,说咱们青禾楼店大欺客,看不起他,嚷嚷着要砸招牌呢!还……还摔了一个杯子!”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林禾!周员外点名要没挂牌的“赤焰汤”?还如此强硬?这绝不是巧合!我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人头攒动的后厨。是谁泄露了消息?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电光火石间,我想到了对面醉仙楼钱有财那张怨毒的脸!是他!一定是他!他想借刀杀人!想用这碗“赤焰汤”,毒死周员外,嫁祸给她青禾楼!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怎么办?拒绝?周员外正在气头上,若真闹起来,青禾楼声誉同样受损!解释?谁会信?谁会信一碗汤能辣死人?只会觉得她推卸责任!送过去?那后果……不堪设想!周员外若有个三长两短,她林禾百口莫辩,青禾楼顷刻间便会万劫不复!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沉重得如同巨石压在心头。膳房里嘈杂的声音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林禾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了灶台角落里——那里放着刚才石头打开小铜匣取魔鬼椒粉后,还没来得及完全合上的盖子。盖子边缘,沾着一小撮极其细微的、深红近紫的粉末!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她的脑海!

钱有财……你想要“毒汤”?好!我就给你一碗“毒汤”!送上一份让你终生难忘的“大礼”!

我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决绝,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近乎残酷的冷笑。

“石头!”我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去把给天字号雅间准备的那份‘蟹酿橙’端过来!快!”

石头被我眼中突然迸发的寒光吓了一跳,但基于长久以来的绝对信任,他没有任何迟疑,立刻转身冲向负责蒸制的灶台。

我则飞快地拿起一个干净的小碗,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旁边一排早已熬好、备用的各种高汤基底。最终,我的视线落在一大桶颜色清亮、味道极其寡淡、原本是用来调和过咸菜品的“无味清汤”上。她毫不犹豫地舀了小半碗清汤,清澈得几乎能见底。

“东家,蟹酿橙来了!”石头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炖盅跑了回来,盖子掀开,里面是饱满的橙子,挖空的橙肉里填满了金黄色的蟹粉和肉末,香气扑鼻。

我看都没看那炖盅,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那碗清汤上。拿起一根干净的筷子,小心翼翼地在刚才小铜匣盖子上沾着的那一点点深紫色魔鬼椒粉上,极其轻微地刮了一下。筷尖上,只沾上了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比尘埃还要细微的一点点粉末。

我屏住呼吸,手腕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将筷尖探入那碗清汤中,轻轻搅动了三圈。然后迅速将筷子拿出,在围裙上擦干净。

做完这一切,我将那碗外表看起来依旧清澈无比、毫无异样的“清汤”递给春杏,声音冷冽如冰,一字一句清晰地吩咐:

“端给天字号的周员外。就说——这是本店秘制的‘开胃清汤’,专供贵客品鉴新菜前‘漱口醒神’之用。请他务必……趁热慢用。”

春杏看着手里那碗平平无奇的清汤,又看看我冷得吓人的脸色,虽然满心疑惑和恐惧,却一个字也不敢多问,颤抖着双手接过碗,放在给天字号雅间上菜的托盘里,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甚至没有去看春杏离开的背影。只是微微侧过身,目光穿透膳房门口晃动的人影,精准地投向二楼天字号雅间那扇雕花的窗户。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棂,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仿佛能听到雅间里周员外不耐的催促声和张老爷打圆场的笑声。

整个后厨依旧喧嚣鼎沸,锅勺碰撞,人声鼎沸。唯有我周围仿佛形成了一个真空的寂静地带。我静静地站着,像一尊冰冷的玉雕,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刀,死死锁着那扇窗户,等待着那注定会到来的、石破天惊的瞬间。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秒一秒地爬行。

突然!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如同平地惊雷,骤然撕裂了青禾楼所有的喧闹!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惊恐,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紧接着,是桌椅被猛烈撞翻的巨响!“哐当!哗啦!”杯盘碗碟碎裂的声音如同爆豆般响起!

“水!水!快给我水!!”

“我的喉咙!我的嘴!烧起来了!烧起来了啊!!”

“救命!杀人啦!!”

周员外那变了调的、撕心裂肺的嚎叫混杂着张老爷惊恐失措的尖叫和伙计们慌乱的惊呼,如同魔音灌耳,瞬间从二楼天字号雅间炸开,席卷了整个青禾楼!

一楼大堂的喧嚣戛然而止。所有食客都惊愕地抬起头,不明所以地望向二楼。正在传菜的伙计们僵在原地。后厨的灶火仿佛都弱了几分,厨子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疑。

来了!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撞,但脸上却没有任何惊慌,反而缓缓地、缓缓地绽开了一个冰冷到极致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残酷的讥诮。

我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衣袖,对身边同样被那惨叫声惊得脸色发白、但看到林禾镇定神色后又强行稳住心神的石头低声道:“走,跟我上去‘看看’。”

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力量。

当我带着石头和几个强壮的护院伙计走上二楼时,天字号雅间门口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门大开着,里面杯盘狼藉,桌椅翻倒。周员外像一头被扔进滚油里的活虾,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脸色由通红转为骇人的青紫,眼球暴突,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涎水混合着泪水鼻涕糊了满脸满襟。他疯狂地翻滚着,用头撞着地板,仿佛体内有一把烈火在焚烧他的五脏六腑!

张老爷瘫坐在翻倒的椅子旁,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像筛糠,指着地上翻滚的周员外,语无伦次:“毒…毒…青禾楼下毒!杀人…杀人了啊!”他带来的几个家丁也是手足无措,想上前又不敢。

雅间外,挤满了被惊动围观的食客,人人脸上都是惊骇和恐惧,嗡嗡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天哪!真出事了!”

“周员外怎么了?看着像中毒!”

“青禾楼的菜……有毒?”

“快报官!快报官啊!”

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有人开始惊恐地后退,有人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在这时,我分开人群,走到了雅间门口。我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面对这混乱恐怖的场景和无数道惊疑、恐惧、指责的目光,她脸上没有半分慌乱,只有一种冰冷的沉静。她的目光扫过地上痛苦挣扎的周员外,扫过瘫软的张老爷,最后,落在了雅间中央那张翻倒的桌子上——一个白瓷小碗摔在地上,碎成几瓣,碗底残留着几滴清澈如水的液体。

我的目光在那几滴液体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缓缓抬起,看向围观的众人,清亮的声音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诸位稍安勿躁!周员外并非中毒!”

这句话如同定身咒,让混乱的场面瞬间一滞。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她。

我不疾不徐地走上前,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俯身,用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捻起一块沾染了碗底液体的碎瓷片。将瓷片举到眼前,迎着光仔细看了看那残留的、几乎看不见的痕迹,然后又凑近鼻端,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

随即,我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表情,像是哭笑不得,又像是恍然大悟后的极度荒谬。我直起身,环视众人,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如释重负的轻松,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嘲讽:

“诸位请看,也请周员外和张老爷明鉴。”我晃了晃手中的碎瓷片,“这碗底所沾,并非毒药,而是我青禾楼尚在秘研、未曾面世的顶级调味料——‘印度魔鬼椒粉’!此物性烈如火,只需针尖大小的一点粉末,便能让人如遭烈焰焚身!周员外方才所饮,正是沾染了此粉微量残留的‘开胃清汤’!”

“魔鬼……椒粉?”张老爷懵了,周围的食客也全都愣住了。这名字闻所未闻。

“没错。”我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此物乃海外奇珍,价比黄金,其辛辣霸道,百倍于寻常茱萸、花椒!本店研制此物,只为满足极少数嗜辣如命的老饕客官。今日不知何故,竟有极其微量的粉末不慎沾染在了这奉给周员外的清汤碗中。周员外口味素来清淡,骤然接触此等霸道之物,反应自然剧烈,如同……烈火焚身。”我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门口拥挤的人群。

“啊?是……是辣……辣的?”张老爷张大了嘴,下巴几乎掉到地上。他看着地上还在痛苦翻滚、但似乎因为林禾的话而动作稍缓、眼中透出极度惊愕和难以置信神情的周员外。

“不可能!”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方响起,充满了气急败坏,“什么魔鬼椒粉!分明就是下毒!周员外何等身份,一点辣味就能让他如此?定是你这妖女狡辩!快报官!抓她去见官!”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醉仙楼的掌柜钱有财,不知何时也挤到了二楼,正满脸“义愤填膺”地指着林禾叫嚷,眼神深处却闪烁着计划落空的惊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狂喜——虽然没能直接毒死,但闹成这样,青禾楼的名声也完了!

我等的就是他!

我猛地转头,目光如两道冰冷的利剑,直刺钱有财!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直抵他肮脏的灵魂深处!

“钱掌柜,”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走廊,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您来得可真是时候啊!比接到报信的官差还快!莫非您未卜先知,知道周员外会在此刻‘中毒’?”

钱有财被她看得心头一寒,强撑着叫嚣:“你…你少血口喷人!我是路过听到动静……”

“路过?”我嗤笑一声,打断他的话,语气陡然转厉,带着雷霆万钧的质问,“那我倒要问问钱掌柜!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我青禾楼秘研的新料,连名字都未曾外传,周员外如何得知?还指名点姓非要品尝?这秘料的微量粉末,又为何偏偏出现在今日、出现在这碗奉给周员外的‘开胃清汤’里?!”

我踏前一步,气势逼人,直指钱有财:“若非有人处心积虑,买通我楼中之人,泄露机密,又暗中做下手脚,意欲借刀杀人,栽赃陷害!钱掌柜,您说——这幕后黑手,该当何罪?!”

我的每一句质问,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钱有财的心上!他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我那洞悉一切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所有肮脏的心思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周围的食客们也不是傻子,看看地上痛苦稍减、正被家仆喂着大量清水漱口、但眼神里充满了羞愤和怨毒的周员外(此刻他显然也明白自己是被当枪使了),再看看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哑口无言的钱有财,顿时恍然大悟!嗡嗡的议论声瞬间变成了愤怒的声讨:

“原来是醉仙楼搞的鬼!”

“太卑鄙了!自己生意做不过,就用这种下三滥手段!”

“栽赃陷害!真是无耻之尤!”

“报官!把钱有财这黑心肝的抓起来!”

“我……我……”钱有财在无数道鄙夷、愤怒的目光注视下,如同被架在火上烤,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他惊恐地看着林禾,又看看地上正用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目光瞪着他的周员外,再看看群情激奋的食客,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不是我!是孙三!是孙三出的主意!是他干的!”钱有财猛地指向自己身后,试图把亲信推出来顶罪。

然而,他身后哪里还有孙三的影子?那獐头鼠目的家伙,早在林禾揭穿“魔鬼椒粉”的真相、矛头直指醉仙楼时,就趁着混乱,像只受惊的老鼠一样,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钱有财最后的狡辩成了压垮他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指认,坐实了醉仙楼的阴谋!

“报官!抓他见官!”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愤怒的人群立刻涌了上来。青禾楼的护院伙计也适时上前,堵住了钱有财所有的退路。

我不再看那瘫软在地、如同烂泥般被众人唾弃的钱有财。转过身,走到依旧坐在地上、脸色青白交加、喉咙和嘴唇红肿得像香肠、但神志已经清醒的周员外面前。她微微躬身,语气平静而诚恳:“周员外今日受惊了,实乃我青禾楼看管秘料不严之过。今日雅间所有开销,分文不取。稍后我让人送上一盅清心润肺的雪梨川贝羹,聊表歉意。待员外身体康复,我再亲自登门赔罪。”

周员外此刻是又羞又怒又后怕,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剧痛提醒着他刚才那如同地狱般的经历。他看着林禾平静坦荡的眼神,再看看被众人扭住、狼狈不堪的钱有财,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醉仙楼当成了对付青禾楼的棋子!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钱有财的方向,嘶哑着嗓子(被辣伤的)吼道:“钱有财!我跟你没完!”然后又转向我,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在家仆的搀扶下,羞愤难当地匆匆离去。

一场险些将青禾楼置于万劫不复之地的危机,在我的冷静、智慧和那一点点匪夷所思的“魔鬼椒粉”下,被彻底扭转!不仅化险为夷,更将幕后黑手揪出,当众扒皮,使其身败名裂!

围观的食客们看着我从容应对、力挽狂澜的身影,眼中的惊惧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佩和信任。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好!林东家好样的!”紧接着,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如同潮水般在二楼走廊响起,久久不息!

我站在掌声的中心,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轻松释然的微笑。望向窗外,夕阳的最后一抹金辉正笼罩着青禾楼那排鲜艳的“青禾速达”灯笼。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红光流转,仿佛浴火重生后更加璀璨夺目。

钱有财完了,醉仙楼也完了。但这汴京商海的风浪,永远不会停歇。我知道,经此一役,青禾楼的名字将更加响亮,而未来的路,也必将伴随着更大的机遇与挑战。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霸道辛辣的气息,如同她此刻激荡的心情。她转身,对着满堂宾客和伙计们,朗声说道:“诸位贵客受惊了!今日雅间所有席面,酒水全免!后厨新做的‘蟹酿橙’和‘金玉满堂羹’,每桌赠送一份,给大家压压惊!多谢诸位对青禾楼的信任与支持!”

欢呼声再次响彻楼宇。

更新时间:2025-07-07 10: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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