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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村支书家回来。
赵建国正坐在堂屋抽烟,脸色铁青。
昏黄的灯光下,岁月似乎格外优待他。
除了眼角几条皱纹,他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
想起上个月,秀兰发来的照片。
她在省城最贵的商场购物。
烫着大波浪,拎着名牌包。
明艳动人,哪像四十岁的人。
我那时还感慨,对赵建国说:“还是读书好,你看人家秀兰,日子过得多滋润。”
“要是我当年上了师范,现在也是老师了。”
赵建国笑笑:“想什么呢?咱们农村人就这命,哪能跟人家比。等女儿大学毕业,咱们攒点钱,我带你去省城玩玩。”
那天,我真的憧憬过和赵建国去省城的场景。
更加卖力地养鸡养猪,打零工存钱。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陪秀兰逛街的男人。
就是眼前说我命不好的赵建国。
他给秀兰买包买衣服,带她吃西餐看电影。
温柔体贴得像个好男人。
而我,在猪圈鸡舍里忙活。
被柴米油盐磨得不成人形,只能从女儿嘴里听听。
省城到底是什么样子......
见我空手回来,赵建国扔掉烟头。
“菜呢?”
我不理他,径直往里屋走。
赵建国腾地站起来,抓起茶缸就砸。
我躲闪不及,额头被砸出血。
赵建国还要发火,看到血又顿住了。
“王翠花,你到底想怎样?”
“夫妻二十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闹得鸡飞狗跳?”
他的话不重,我的心却在滴血。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我的委屈、痛苦、绝望,在他眼里都是无理取闹。
我觉得可笑,直接开口:“我要离婚,这是我的要求。”
赵建国怒了:“王翠花!女儿说得对,我就是太惯着你了!”
“你看看村里哪个女人像你这样?动不动就离婚!”
“离了婚你怎么活?你养得活自己吗?”
是,我养不活。
这些年挣的钱,都花在了赵建国和女儿身上。
连我爹给的陪嫁,也在结婚时被赵建国以钱生钱的名义要走了。
拿去给秀兰家还债。
我擦擦血,指着外面。
“这个院子,以前全是泥,是我一筐筐挑石头铺的。”
“这个灶台,搬来时是坏的,是我去求人要水泥,一块砖一块砖砌的。”
“还有这些锅碗瓢盆,哪样不是我挣的?”
“赵建国,你给了家里多少钱,给了秀兰多少钱,你心里有数!“
提到秀兰,赵建国气弱了。
躲在房间的女儿却冲出来骂:“够了!妈你太过分了!秀兰阿姨是好人,你凭什么污蔑她!”
她看不见我脸上的血。
看不见我眼里的泪。
只看见我说了她崇拜的秀兰阿姨。
这一刻,我想起女儿三岁时,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最好,我最爱妈妈。”
想起爹临终前,颤抖着从枕头下摸出一沓钱:“小洁还小,给她买点好吃的。”
我再也忍不住,扬手一巴掌打过去。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爸把钱都给了秀兰,不肯拿钱救你,你外公才去挖煤,活活被埋在井下!”
女儿捂着脸愣住,随即冷笑:“妈,编故事也要有个限度,为了要钱咒外公死,你还是人吗?”
赵建国也恢复了嚣张,掏出五百块扔我脸上。
“行了,说来说去不就是钱吗?给你!”
”事到此为止,以后别再提。”
说完,他搂着女儿安慰。
父女俩其乐融融。
而我看着他们,凄然一笑。
“到此为止?晚了。”
更新时间:2025-07-07 09:55: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