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在我混沌的意识里炸开,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金属质感:【生命体征消亡确认。灵魂波动捕获成功。宿主林薇,绑定‘完美情人’系统K-007。任务启动:成为目标顾琛的‘命定爱人’,阻止其未来因情伤黑化导致全球经济动荡。】
我猛地睁开眼,刺目的白炽灯光晃得人头晕。不再是医院消毒水混合着衰竭器官腐朽气息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昂贵又冷冽的木质香薰,若有似无地弥漫在空气里。身下是柔软得能陷进去的皮质转椅,面前一张宽大得离谱的胡桃木办公桌光可鉴人。我低头,身上是一套剪裁合体、但显然过于崭新拘谨的米白色职业套装。实习生?我脑子里刚闪过这个词,一段不属于我的、属于“林薇”这个身份的记忆碎片就强行塞了进来——名牌大学毕业,家境普通,刚通过严苛面试进入顶级财团顾氏集团实习,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1 意外初遇
1 剧本第一章:意外初遇
【初始身份载入完毕。请宿主严格按照系统提供的‘完美剧本’执行任务。】那个自称K-007的系统声音再次响起,冰冷、精确,像设定好的程序,【剧本第一章:意外初遇。地点:总裁专用电梯外走廊。道具:滚烫咖啡。目标:泼洒咖啡于目标顾琛昂贵西装,制造肢体接触与后续补偿机会,奠定‘笨拙但真诚’的初始印象。倒计时开始:3…2…1…行动!】
几乎是本能地,我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心不知何时已握着一杯滚烫的纸杯咖啡,浓郁的焦香直冲鼻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脚步却不受控制地朝着记忆里那条通往总裁专用电梯的走廊挪去。视野里,一个被数名助理簇拥着的高大身影正从走廊尽头的总裁办公室大步走出,朝着电梯方向而来。裁剪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包裹着他颀长挺拔的身躯,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那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已扑面而来。
就是他!顾琛!
【目标锁定。计算接触角度…力量校准…3…2…1…泼!】
“哎呀!”伴随着一声我无法控制的、刻意拔高的惊呼,我的身体猛地向前一个“踉跄”,手腕以一种极其别扭的角度翻转。满满一杯滚烫的褐色液体,如同计算好的抛物线,精准地、毫无保留地泼了出去!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深灰色的昂贵西装前襟,瞬间被洇湿了一大片刺眼的深咖色污渍。粘稠的液体顺着挺括的面料往下淌,几滴甚至溅落在他锃亮的黑色皮鞋鞋尖上。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顾琛的脚步顿住了。
他身后跟着的助理和秘书们,齐刷刷倒抽一口冷气,脸上血色褪尽,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仿佛我已经是个死人。
我僵在原地,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手里还捏着那个空了的、被捏扁的纸杯。按照剧本,此刻我应该惊慌失措地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展现出小白兔般的无辜和惶恐,然后手忙脚乱地道歉,笨拙地试图替他擦拭……
我强迫自己抬起头,挤出一个自认为足够“惊慌失措”的表情,准备开口。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没有降临。
顾琛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他的目光,没有第一时间落在他自己狼狈的西装上,而是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没有怒火,甚至没有被打扰的厌烦。只有一种极致的、洞穿一切的审视。锐利得像手术刀,一层层刮过我的皮肤,仿佛要将我精心扮演的“惊慌”和“笨拙”的皮囊彻底剥开,直视内里。
我准备好的道歉词卡在了喉咙里,被他眼神里的冰冷冻得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宿主!稳住!目标情绪波动轻微!符合初期‘意外接触’预期!保持惊慌失措状态!快道歉!】系统K-007的声音在我脑中急促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电流杂音,像是在强行稳定程序。
我张了张嘴,试图找回那个设定好的剧本:“对…对不起顾总!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太不小心了!我帮您擦……” 声音干涩发紧,连我自己都觉得假。
顾琛的视线终于从我脸上移开,淡漠地扫了一眼胸前那片狼藉,仿佛那污渍不是泼在他价值数十万的定制西装上。他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
“新来的实习生?”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
旁边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是首席助理模样的男人立刻上前一步,声音紧绷:“是的顾总,市场部新招的实习生林薇,今天第一天报到。”
顾琛的视线再次落回我身上,那审视的目光并未因“实习生”的身份而柔和半分,反而更深沉了几分。他没有回应助理的话,也没有对我那拙劣的道歉做出任何表示。他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抬了抬下巴,动作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
簇拥着他的助理和秘书们立刻像得到了无声的指令,训练有素地行动起来。有人迅速递上雪白的真丝手帕(顾琛没接),有人立刻拿出通讯器低声联系备用的西装和清洁人员,还有两人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我和顾琛之间,隔绝了我“笨拙”地想要靠近擦拭的可能。
整个过程高效、无声,充满了冰冷的秩序感。
顾琛本人,由始至终,没有再对我说一个字,也没有再看我一眼。他仿佛只是被一只微不足道的飞虫短暂地干扰了一下,挥挥手驱散了,便不再在意。在备用西装被匆匆送来之前,他甚至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份文件,旁若无人地垂眸翻阅起来,那份专注和冷漠,将我彻彻底底地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电梯门无声滑开,他迈步走了进去,助理们鱼贯而入。冰冷的金属门缓缓闭合,隔绝了他最后一丝身影,也隔绝了我那杯咖啡带来的所有微不足道的“意外”。
走廊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空气中残留的昂贵木质香和淡淡的咖啡苦涩气息。
【第一阶段‘意外初遇’完成度评估…】系统K-007的声音带着一丝卡顿般的延迟,【目标情绪反应…低于预期阈值。‘笨拙真诚’印象植入效果…微弱。警告:初始印象分偏低,不利于后续剧本展开!请宿主调整心态,准备执行下一阶段‘吊桥效应’剧本!】
我捏着那个空纸杯,指尖冰凉。后背刚才被冷汗浸湿的地方,此刻一片粘腻的冰凉。顾琛最后那个眼神,像冰锥一样扎在我心底。
这任务…好像跟系统描述的热血逆袭剧本,有点不太一样。
* * *
K-007系统显然没有放弃它那套“完美剧本”。
几天后,一个看似平常的工作日下午,我被系统以一种近乎“鬼上身”的方式,“恰巧”抱着一叠需要总裁签字的文件,“恰巧”在总裁专用电梯门口徘徊,“恰巧”在电梯门打开、顾琛迈步走出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脚步一个“踉跄”,朝着电梯里跌去。
2 吊桥效应剧本启动
【吊桥效应剧本启动!制造密闭空间独处及意外惊吓,激发目标保护欲!】
我心里骂着娘,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眼看着就要撞进顾琛怀里——这剧本安排得也太生硬了!
电光火石间,顾琛的反应快得惊人。他既没有绅士地伸手扶我,也没有冷眼旁观。他仅仅是极其敏捷地向侧后方退了一小步,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我结结实实地扑了个空,额头差点磕在冰冷的电梯金属内壁上。手里的文件哗啦啦散落一地,像一场滑稽的雪。
“嘀——!”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头顶的灯光猛地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狭小的电梯空间瞬间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令人失重的轻微下坠感!电梯猛地一顿,停在了半空中!
剧本里安排的“电梯惊魂”来了!
“啊!”这一次,我的尖叫里至少带了七分真实的惊恐。密闭!黑暗!悬停!这些元素叠加起来足以击溃任何人的神经。我下意识地蹲下,背靠着冰冷的电梯壁,心脏狂跳不止,呼吸都变得困难。
【宿主!宿主!保持柔弱惊慌状态!这是绝佳的独处和激发保护欲的机会!快向目标靠近!表现出你的恐惧和无助!】K-007的声音带着急切的催促,像一根鞭子抽打着我。
黑暗里,我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我强迫自己抬起头,试图在黑暗中寻找顾琛的身影。
借着电梯按键面板上微弱得可怜的应急绿光,我勉强能看到那个高大的轮廓,就站在离我不到一米远的地方。他没有蹲下,没有惊慌,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丝毫改变。他像一尊凝固在黑暗中的雕像,沉稳得可怕。
我努力挤出一点带着哭腔的颤音,按照剧本要求:“顾…顾总…我好害怕…电梯是不是要掉下去了?我们…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我自己都觉得矫情的恐惧。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嗤笑。很轻,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试图表演的恐惧。
紧接着,是“啪”的一声轻响。
一束稳定而明亮的光芒骤然亮起,驱散了电梯里令人窒息的黑暗。
光线的来源,是顾琛手中握着的一部…平板电脑。他不知何时已经点亮了屏幕,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神情是绝对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百无聊赖?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随意地滑动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清晰可见。他甚至在…处理工作?!
我被这束光和他近乎荒谬的平静钉在了原地,刚刚酝酿好的惊恐表情僵在脸上,显得愚蠢又可笑。
应急通讯器里传来安保人员紧张的声音:“顾总!顾总您怎么样?电梯突发故障,卡在17层与18层之间!维修人员已经赶到,正在紧急处理!请您保持镇定,不要…”
“知道了。”顾琛打断通讯,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目光甚至没有离开他的平板屏幕,“尽快。”
说完这三个字,他便不再理会外界,专注地处理着屏幕上的事务。屏幕的光稳定地亮着,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电梯壁上,也照亮了我脸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僵硬又滑稽的“恐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压抑的呼吸声,平板电脑散热风扇微弱的嗡鸣,以及顾琛手指偶尔划过屏幕的轻微摩擦声。
【目标冷静值异常高!剧本效果未达预期!‘吊桥效应’失效!警告!警告!】K-007的声音在我脑中尖锐地报警,带着程序逻辑被打败的混乱杂音。
我蜷缩在角落里,感觉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精心设计的“意外”,在他面前,拙劣得像一场早已被看穿的猴戏。他那种置身事外的平静,比任何怒火都更让人感到无力和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头顶传来清晰的金属敲击声和维修人员的呼喊。
“顾总!安全锁已重新固定!我们马上开门!”
“咔哒…吱嘎…” 电梯门被外力强行撬开一条缝隙,刺眼的光线和新鲜空气涌了进来。
维修人员满头大汗的脸出现在缝隙外:“顾总!您没事吧?林小姐?”
顾琛这才不紧不慢地收起平板,屏幕光熄灭,他重新隐入恢复光明的电梯里。他从容地整理了一下刚才在黑暗中依旧一丝不苟的袖口,抬步,毫不犹豫地跨过地上散落的文件和蹲在角落的我,第一个走出了这个刚刚经历过“生死危机”的电梯厢。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只是在电梯门完全打开,他即将离开时,脚步极其短暂地停顿了零点一秒,淡漠的视线扫过刚从地上狼狈爬起来的我。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对下属的关切,甚至连一丝被打扰的不耐都没有。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洞悉一切的冰冷审视,如同精密仪器扫描过一件无法理解的物品。
然后,他收回目光,大步流星地消失在走廊尽头,留下助理和维修人员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
我站在原地,看着地上散落的文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不是羞耻,而是一种被彻底看穿、被当成舞台上的提线木偶般的冰冷。
K-007还在我脑中发出混乱的电子音:【逻辑错误…目标反应…不符合数据库任何模型…重新演算…滋…】
演算?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破系统的“完美剧本”,在顾琛面前,怕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 * *
系统K-007似乎陷入了某种偏执的循环。两次“意外”接触的惨淡收场,非但没有让它反思那套“完美剧本”的可行性,反而变本加厉地推进着下一步计划。
于是,在一个加班到深夜的晚上,我又一次被无形的力量驱使着,端着K-007不知从哪个次元变出来的、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和一份精致的夜宵,像个幽灵一样徘徊在顶层总裁办公室外的走廊阴影里。
办公室厚重的双开门紧闭着,门缝底下透出明亮而冷清的光。整层楼寂静无声,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
3 深夜关怀
3 剧本第三章:深夜关怀
【剧本第三章:深夜关怀。时间:目标持续工作超过四小时,精神疲惫期。道具:热牛奶,易消化夜宵。行动:以关心上司身体为由,敲门进入,送上温暖。展现‘温柔体贴’特质,无声浸润目标内心。倒计时:5…4…3…】
“够了!”我在心里咆哮,抗拒着那股控制我抬起手臂的力量,“你没看到他上次看我的眼神吗?他早就看穿了!这他妈就是送上门去让他当猴耍!”
【宿主情绪波动过大!请保持专业!这是植入‘温柔体贴’印象的关键节点!任务优先!执行!】K-007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力。
我的手臂像被无形的丝线提起,僵硬地弯曲,指关节敲在了冰冷坚硬的红木门板上。
笃…笃…笃…
三声轻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清晰得刺耳。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死一般的寂静。
【目标未回应,请宿主再次敲门,并提高音量表明身份。】K-007下达指令。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攫住了我。我感觉自己像个推销劣质产品的蹩脚销售,在客户紧闭的门前死皮赖脸。
但身体不听使唤。手指再次抬起,重重地敲了下去。
笃!笃!笃!
“顾总?是我,林薇。” 我的声音干巴巴的,毫无感情地响起,“看您办公室灯还亮着…给您热了杯牛奶,还有一点宵夜。”
这一次,门内终于有了动静。
“进。”
一个冷淡到没有任何温度的单音节。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巨大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却空旷冰冷得像个样板间。顾琛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对着超薄的曲面电脑屏幕,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他似乎完全沉浸在工作中,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堆积如山的文件、散落的报告、闪烁着数据的屏幕,构成一幅高压而孤寂的画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因味道,混合着纸张和电子设备的特有气息。
我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尽量不发出声音。牛奶杯口氤氲的热气和夜宵的香气,在这冰冷理性的空间里显得格格不入。
“顾总,这么晚了,您…喝点热牛奶吧?还有这个…您吃点东西再忙?” 我将托盘轻轻放在他桌角空闲的地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柔和关切,按剧本要求展现出“恰到好处”的体贴。
顾琛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落在那杯牛奶和那份精致的夜宵上。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被关心的暖意,也没有被打扰的不悦。那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两件突然出现在他领地的、用途不明的物品。
一秒,两秒,三秒。
他终于动了。伸出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指,用指尖极其随意地碰了碰温热的牛奶杯壁。动作敷衍得如同对待一件垃圾。
然后,他收回了手,目光重新聚焦回电脑屏幕,薄唇轻启,吐出的字句清晰、冰冷、毫无波澜:
“东西放下。”
“你可以下班了。”
没有道谢。没有多余的眼神。甚至连一句“辛苦了”这样的客套都没有。
仿佛我送来的不是一份心意,而是一件需要尽快处理掉的、碍眼的快递包裹。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和精心准备的夜宵,孤零零地放在冰冷的桌角,像一个无声的讽刺。
【好感度…无变化?!目标情绪反馈…低于最低阈值!警告!‘温柔体贴’形象植入失败!】K-007的声音在我脑中尖锐地报警,带着难以置信的电子杂音,【逻辑冲突!数据库分析失效!重新校准…滋…】
一股邪火猛地从心底窜起,烧得我理智的弦嗡嗡作响。看穿?无视?把我当空气?当提线木偶?
我站在原地,看着顾琛那张在屏幕冷光下毫无表情的侧脸,看着那杯被他指尖随意触碰过就弃如敝履的牛奶,一种强烈的、想要掀翻这该死的桌子的冲动在血液里奔涌。
然而,身体的控制权依旧在K-007手中。它强行压制着我的怒火和反抗的意图,冰冷的指令再次响起:【宿主!控制情绪!任务尚未完成!立刻执行撤离!保持‘体贴’人设!离开办公室!】
我像一具被抽掉了灵魂的傀儡,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拖着灌了铅的双腿,离开了那间冰冷得令人窒息的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在我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里面那个冷漠如冰山的男人,也隔绝了我那点可笑的、被系统强行塞过来的“温柔体贴”。
走廊的冷气吹在脸上,我才感觉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指尖冰凉。
挫败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K-007还在我脑中喋喋不休地进行着失败分析和逻辑重构,那些冰冷的电子音像无数根针,扎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三次接触均未达到预期效果…目标防御机制等级远超预估…启用最终备用剧本:苦情催化…】
苦情催化?我脑子里闪过系统资料库里那些淋雨、生病、舍己救人的狗血桥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去他妈的完美剧本!去他妈的命定爱人!
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是个巨大的、冰冷的笑话!而我,就是笑话里那个最卖力也最愚蠢的小丑!
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和破罐子破摔的戾气,在我心底疯狂滋长。
* * *
连续三次“意外”接触的惨败,像三记沉重的耳光,狠狠抽在系统K-007引以为傲的“完美剧本”上,也彻底抽掉了我最后一丝配合演戏的耐心。挫败感和被当成提线木偶的屈辱感交织在一起,在心底发酵成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
然而,K-007显然没有放弃。它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固执地启动了它资料库里的“终极武器”——苦情催化。
于是,在一个天气预报早就警告过将有强雷阵雨的傍晚,临近下班时分,我被系统以一种近乎精神绑架的方式,“固定”在了顾氏集团总部大楼外,一片空旷得毫无遮挡的广场边缘。
乌云如同浸透了墨汁的破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天际线上,低得仿佛触手可及。闷雷在云层深处翻滚,发出沉闷的咆哮,每一次滚动都震得人心头发颤。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来,带着暴雨将至的土腥气。狂风已经开始肆虐,卷起地上的落叶和纸屑,抽打在脸上生疼。
4 苦情催化
4 剧本第四章:苦情催化
【剧本第四章:苦情催化。时间:目标结束工作离场高峰期。环境:恶劣雷暴雨。行动:拒绝避雨,伫立显眼处,任雨水浇透,展现‘坚韧执着’与‘默默守候’(可选剧本:为保护目标物品被雨淋湿生病)。目标心理预期:视觉冲击引发强烈怜惜与愧疚,突破其情感防御壁垒。倒计时开始:10…9…8…】
冰冷的倒计时在我脑中回响,像丧钟敲响。
我看着眼前这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景象,再想想顾琛那双洞悉一切、毫无波澜的冰冷眼眸,一股荒谬绝伦的悲凉感直冲头顶。
“怜惜?愧疚?K-007,你他妈是不是中了病毒?还是你的数据库被哪个三流言情小说作者入侵了?”我在心底对着那个固执的系统咆哮,“你指望那个看我们像看实验室小白鼠一样的男人,看到我淋成落汤鸡,会突然良心发现,冲下来给我撑伞然后爱上我?!”
【执行指令!这是经过海量数据分析得出的最优情感突破策略!淋雨时长需达到身体明显不适临界点效果最佳!请宿主保持‘脆弱坚韧’姿态!】K-007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力,强行压制着我转身逃向旁边温暖明亮大厅的冲动。
第一滴冰冷的雨点,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我的额头上。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瞬间连成一片铺天盖地的水幕!豆大的雨点砸在皮肤上,又冷又痛!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冰冷的鞭子,从四面八方抽打过来!视线在几秒钟内就变得一片模糊,昂贵的职业套装瞬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沉重得几乎要将我拖倒在地。
我像个傻子一样,孤零零地站在狂风暴雨的中心,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精心打理的头发狼狈地贴在脸颊和脖子上,雨水顺着发梢、睫毛、下巴不断往下淌。身体在剧烈的寒冷中控制不住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周围的世界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雨声和风声,还有远处大楼里透过玻璃幕墙投来的、模糊而温暖的灯光。
时间在冰冷和麻木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K-007还在我脑中不断报着倒计时,计算着“最佳效果时长”。我感觉自己快要冻僵了,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屈辱、愤怒、绝望、还有那深入骨髓的寒冷,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
就在我几乎要支撑不住,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像烂泥一样瘫倒在这冰冷的雨地里时——
刺眼的车灯撕裂雨幕!
一辆线条流畅、通体漆黑的加长轿车,如同沉默的巨兽,冲破重重雨帘,稳稳地停在了离我不到五步远的集团大楼正门前。
后座的车窗,在雨幕中缓缓降下。
一张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英俊却冰冷如霜的面孔,出现在车窗后。顾琛。
隔着滂沱的雨幕,隔着冰冷的空气,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精准无比地穿透雨帘,落在了我的身上。没有惊讶,没有疑惑,没有一丝一毫剧本里预期的“震撼”或“怜惜”。
那眼神,像在观察一只在暴风雨中挣扎的、行为模式极其怪异的昆虫。
冰冷的,审视的,带着一丝…了然和…嘲弄?
他看了我大约三秒钟。那三秒钟,比刚才在雨里淋的十几分钟还要漫长,还要冰冷。
然后,一个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穿透了哗哗的雨声,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上车。”
不是询问,不是邀请,是命令。
* * *
车门被司机从里面打开,一股混合着顶级皮革和昂贵香氛的干燥暖风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冰冷潮湿形成地狱与天堂般的反差。我像一具被冻僵的木偶,被K-007残余的控制力推着,狼狈不堪地钻进了车里。
“砰”的一声轻响,车门关上,瞬间隔绝了外面狂暴的风雨世界。车内温暖如春,空气干燥清新,只有雨点密集敲打车顶的闷响提醒着外面的恶劣。
我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昂贵的地毯瞬间被洇湿了一大片深色水渍。冰冷的衣物紧贴着皮肤,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牙齿轻轻磕碰着。头发上的水珠不断滴落,在真皮座椅上砸出小小的水花。浓重的湿气和水腥味在密闭温暖的车厢里弥漫开来,与我此刻的狼狈一起,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讽刺K-007那所谓的“苦情催化”。
顾琛就坐在我对面的座位上,姿态放松地靠坐着,修长的双腿交叠。他身上干爽整洁,昂贵的西装没有一丝褶皱,仿佛外面的狂风暴雨与他毫无关系。他手里拿着一个纤薄的平板电脑,屏幕亮着幽蓝的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神情淡漠得如同在翻阅一份普通的晨报。
他甚至没有抬眼看一下我这个浑身滴水的“落汤鸡”。
司机发动了车子,平稳地滑入雨幕笼罩的车流中。车厢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送风声、雨打车顶的噪音,以及我压抑不住的、细微的颤抖和牙齿磕碰声。
K-007在我脑中陷入了彻底的死寂。没有指令,没有分析,没有安慰或斥责。只有一片冰冷的、程序错乱般的空白。它引以为傲的“终极武器”,在顾琛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和冰冷的“上车”命令面前,被碾得粉碎。
屈辱、愤怒、冰冷、还有那破罐子破摔的绝望感,像岩浆一样在我心底翻腾,几乎要冲破喉咙。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咆哮。
漫长的几分钟沉默。只有我身上滴落的水珠砸在地毯上的细微声响。
终于,顾琛的目光从平板上移开,终于落到了我身上。不是关心,不是询问,依旧是那种穿透性的审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随意地将手中的平板电脑,朝着我的方向,轻轻一抛。
动作随意得像扔掉一张废纸。
平板电脑在空中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啪”地一声,不轻不重地落在我被雨水泡得冰冷的大腿上。
屏幕是亮着的。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只一眼,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一份极其详尽的档案!
档案顶部的标题像烧红的烙铁,烫伤了我的眼睛:【目标世界异常行为记录 - 攻略者档案 K-007】
标题下方,是我的照片!一张清晰度极高的、我在顾氏大楼前台的入职登记照!照片旁边,是我的名字:林薇。以及一个刺眼的红色编号:K-007!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在我的档案下方,是密密麻麻排列的、其他“前辈”的资料!每一个都有清晰的编号、照片、以及…极其简短的失败记录!
A-003:【咖啡泼洒接触 - 接触失败 - 解雇处理】
B-055:【电梯故障接触 - 接触失败 - “意外”调离核心区】
C-112:【深夜关怀接触 - 接触失败 - 项目外派(边缘化)】
D-088:【淋雨苦情催化 - 接触失败 - 肺炎住院一周后“自愿离职”】
E-074:【“英雄救美”(反救)接触 - 接触失败 - 触发安保机制 - 强制遣返】
F-XXX… G-XXX… H-XXX…
一长串的名单!一长串触目惊心的失败记录!每一个编号,都代表着一个像我一样被系统派来执行“完美情人”任务的倒霉蛋!每一个结局,都清晰地标注着顾琛(或者说他背后的某种力量)是如何冷酷高效地处理掉这些“入侵者”的!
我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个“D-088 - 淋雨苦情催化 - 肺炎住院一周后‘自愿离职’”的记录上,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K-007所谓的“最优策略”,根本就是前人用血泪和肺炎验证过的、通往失败和清除的绝路!
“林薇,K-007号?”
顾琛那低沉、冰冷、毫无波澜的声音在死寂的车厢里响起,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插进我混乱的意识。
我猛地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微微侧着头,指尖随意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真皮扶手,发出笃…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敲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你的前辈们,”他薄唇轻启,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嘲弄,“A用‘咖啡泼文件’,B演‘电梯惊魂’,C搞‘加班送温暖’…”
他的目光扫过平板上D-088的记录,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哦,还有D,经典‘淋雨苦情戏’,结果肺炎住院一周。”
他微微前倾身体,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虚妄的眼眸,牢牢锁住我因震惊和恐惧而惨白僵硬的脸,一字一句,如同最后的审判:
“告诉我,你们那个…系统?”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是只有这一个老掉牙的剧本库,还是觉得我顾琛…”
他顿了顿,指尖停止了敲击,声音陡然降至冰点,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是个傻子?”
轰——!!!
顾琛的话,像一颗在密闭空间里引爆的炸弹!每一个字都带着毁灭性的冲击力,狠狠砸在我的意识深处!
“你们系统…是只有这一个剧本库,还是觉得我顾琛…是个傻子?”
冰冷的嘲弄,赤裸裸的轻蔑,还有那洞穿一切的了然!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系统!他知道攻略者!他甚至知道我们每一个人的编号!知道那些被系统奉为圭臬的“完美剧本”!在他眼里,我和之前那些失败者一样,就是个拿着过时剧本、在他面前拙劣表演的小丑!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海啸,瞬间将我吞没!我僵在真皮座椅上,浑身湿透的冰冷都感觉不到了,只剩下一种灵魂被抽离躯壳般的麻木和彻骨的寒意。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根本无法处理这打败性的信息。
而就在这一刻,我脑中死寂许久的K-007系统,如同被强行拔掉了电源又瞬间接上高压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耳欲聋的警报和混乱的电子尖啸!
【警告!警告!核心机密泄露!最高级别安全漏洞!目标识别系统存在!反攻略防御机制激活!数据库被入侵!逻辑模块崩溃!逻辑模块崩溃!】
【错误!错误!无法解析目标行为模式!威胁等级:灭顶!】
【抹杀程序启动!强制清除宿主以保护核心…滋…检测到未知高维干扰…抹杀指令…失效…失效…】
【重新连接…尝试…失败…滋…系统…即将…强制离线…滋…】
那尖锐的、混乱的、带着强烈恐惧和逻辑崩坏意味的电子音,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我颅内疯狂搅动!K-007仿佛遭遇了它诞生以来最恐怖的袭击,它的核心逻辑被顾琛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彻底击碎,程序陷入彻底的崩溃和混乱,警报声和错误提示疯狂叠加,最终在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中,彻底…沉寂了下去。
不是休眠,不是低电量。是如同断电一般,彻底的、死一般的沉寂。
那个一直在我脑中喋喋不休、发布指令、监控任务、甚至威胁抹杀我的系统K-007…消失了?!
巨大的恐惧之后,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的空茫感席卷而来。脑中那持续不断的、冰冷的电子音彻底消失了。世界仿佛瞬间安静得可怕,只剩下车窗外哗哗的雨声,车内空调的送风声,以及我自己粗重而颤抖的呼吸。
抹杀威胁消失了?因为系统的强制离线?还是因为…顾琛口中那所谓的“未知高维干扰”?
我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对面那个一手导演了这一切的男人。
顾琛依旧保持着那副从容的姿态,靠坐在奢华的车座里。他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刚才发生在我意识深处那场惊心动魄的系统崩溃。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我腿上的平板屏幕,屏幕上的档案页面瞬间关闭,跳转回了之前的商业图表界面。
他拿起平板,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仿佛刚才那番足以打败我整个世界观的对话,只是随口问了句“今天天气怎么样”。
车厢里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雨声,空调声,和我无法平息的、剧烈的心跳声。
我像个刚从溺水中被捞起的幸存者,浑身湿透,冰冷刺骨,狼狈不堪地瘫在真皮座椅上,大脑一片混乱的空白。
系统没了?任务彻底失败了?我会怎样?像那些档案里的前辈一样,被“解雇”、“调离”、“外派”、或者“自愿离职”?
未知的恐惧,比已知的抹杀更让人煎熬。
顾琛没有再说话,甚至没有再给我一个眼神。他专注地看着他的平板,处理着他的“正事”,仿佛我这个刚刚被他亲手撕掉所有伪装、摧毁了所有依仗的“K-007号”,只是一团不小心被他带上车的、湿漉漉的空气。
车子在暴雨笼罩的城市里平稳地行驶着,驶向未知的、黑暗的前方。
* * *
系统K-007的强制离线,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退去后留下的巨大空虚和茫然。没有冰冷的指令,没有OOC的警告,没有任务进度条,也没有悬在头顶的抹杀威胁。我的大脑终于恢复了百分之百的自主权,但随之而来的,是比之前更沉重的冰冷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麻木。
任务彻底失败了。在顾琛这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存在面前,任何伪装和表演都显得可笑又徒劳。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栋位于半山、风格极简冷硬的独栋别墅前。司机沉默地下车,撑开巨大的黑伞,为顾琛拉开车门。顾琛看也没看我一眼,径直下车,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别墅。
而我?像个被遗忘的、湿透的行李,被司机用一种近乎“处理”的态度,带到了别墅侧翼一间空旷冰冷的客房里。司机放下一条干燥的浴巾和一套全新的、没有任何标签的纯棉家居服,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甚至没有告诉我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巨大的落地窗外,暴雨依旧在冲刷着世界,发出沉闷的轰响。我站在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回声的房间里,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头发凌乱、浑身湿透、眼神空洞狼狈的自己,一股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悲凉和荒谬感涌了上来。
精心设计的偶遇?苦情戏码?命定爱人?拯救世界?
呵。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去他妈的完美剧本!去他妈的攻略任务!去他妈的顾琛!
爱咋咋地吧!反正系统也崩了,任务也黄了,抹杀威胁好像也暂时失效了。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像档案里那些前辈一样,被“处理”掉吗?还能坏到哪里去?
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笼罩了我。行尸走肉般拿起浴巾,走进浴室。热水冲刷在冰冷僵硬的身体上,带来一丝虚幻的暖意,却丝毫温暖不了心底那片冰原。
第二天一早,当我换上那套毫无个性的家居服,被面无表情的管家引到别墅主楼巨大的开放式餐厅时,顾琛已经坐在长长的餐桌尽头用餐了。
晨曦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将他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他穿着质地柔软的浅灰色羊绒衫,姿态依旧优雅从容,慢条斯理地用着精致的早餐,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清脆得刺耳。晨报被随意地放在手边。
管家示意我在长桌另一端的空位坐下。很快,一份同样精致的早餐摆在了我面前。
空气凝滞。只有餐具轻微的声响。
我拿起刀叉,看着盘子里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和培根,毫无胃口。K-007的沉寂,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外不真实。我像个闯入异世界的游魂,格格不入。
“咖啡。”
顾琛冷淡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并未抬头,只是对着空气吩咐了一句。
管家立刻示意我旁边的位置——那里摆着一套昂贵的咖啡器具和几罐不同产地的咖啡豆。
【宿主!目标发出需求指令!这是绝佳的弥补机会!按照‘完美剧本’第三章补充条例,立刻展现‘体贴关怀’!亲手研磨冲泡!注意水温、比例、拉花!】K-007那该死的、带着强制意味的电子音竟然又在我脑中响了起来!虽然信号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如同垂死挣扎,但它竟然还没彻底消失!它还在试图执行它那套破烂剧本!
一股邪火猛地从心底窜起!烧得我指尖都在发麻!
弥补?机会?还他妈拉花?!
去你妈的体贴关怀!
身体里那根被压抑到极限的弦,“铮”地一声,彻底崩断了!
我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差点带倒椅子。在管家惊愕的目光和顾琛终于抬起的、带着一丝探究的冰冷视线中,我几步走到那套咖啡器具旁,看也没看那些昂贵的豆子,直接抓起旁边一罐最不起眼、包装最简陋的——速溶咖啡粉!
撕开包装袋,褐色的粉末粗暴地倒进一个干净的马克杯里。拿起旁边的电热水壶——里面正好有刚烧开的滚水。
哗啦!
滚烫的开水直接冲入杯中,褐色的粉末瞬间溶解,升腾起一股廉价而浓烈的焦糊香气。整个过程粗暴、迅速、充满了不耐烦。
我端起那杯冒着热气的、浑浊的褐色液体,几步走回顾琛面前,“咚”地一声,将那杯速溶咖啡重重地放在了他手边光滑如镜的昂贵黑胡桃木餐桌上!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几滴滚烫的咖啡甚至溅了出来,落在洁白的餐布上,留下难看的褐色污渍。
我微微俯身,隔着长长的餐桌,迎上顾琛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终于带上了一丝真实情绪(或许是错愕?)的眼眸。我扯出一个极其敷衍、甚至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假笑,清晰地说道:
“速溶的,爱喝不喝。”
我甚至抬起下巴,朝着餐桌另一头放糖和奶精的精致骨瓷罐努了努嘴。
“嫌苦自己加糖,糖罐在那边。”
说完,我甚至懒得再看他的反应,也完全无视了管家那副快要昏厥过去的惊恐表情,以及脑中K-007瞬间爆发的、带着强烈惊恐和逻辑乱码的尖锐警报声【OOC!!!严重OOC警告!!!最高级别违规!!!目标好感度预计暴跌!!!抹杀…滋…干扰…抹杀指令无法…】。
我直接转身,拉开椅子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刀叉,开始用力切割盘子里的培根,仿佛那是K-007的脑袋,刀叉与瓷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餐厅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我制造出来的噪音,还有那杯散发着廉价气息的速溶咖啡,在顾琛手边袅袅冒着热气,像一个无声的、巨大的挑衅。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我埋头切着培根,用尽全力无视那两道落在我身上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视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破罐破摔的勇气正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后知后觉的、巨大的恐慌。完了,彻底完了。这下别说“处理”,怕是直接要被扔出去了吧?
就在我几乎要绷不住,准备迎接雷霆震怒时——
笃…笃…笃…
极其轻微、规律的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响起。
我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只见顾琛那双骨节分明、干净得如同艺术品般的手,正随意地搭在桌沿。他并没有动那杯速溶咖啡,甚至没有再看它一眼。他的目光,反而落在了我的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浓烈的兴趣?
那眼神,不再是冰冷的审视,不再是洞悉一切的嘲弄,而是一种纯粹的、仿佛发现了某种极其新奇有趣的、未知生物的探究。如同生物学家在显微镜下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行为模式怪异的单细胞生物。
他指尖依旧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嘴角,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绝对不是笑容。更像是一种…发现猎物终于露出了有趣一面的…兴味?
【警…告…目…目标情绪波动…剧烈…异…异常…数据…无法…解析…滋…】K-007断断续续、充满混乱杂音的报告在我脑中响起,带着一种程序逻辑被彻底打败的茫然和恐惧。
顾琛什么也没说。他收回了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重新拿起刀叉,继续慢条斯理地切割他那份完美的早餐。仿佛刚才那杯被重重摔在桌上的速溶咖啡,以及我那大逆不道的言行,从未发生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股廉价的咖啡焦糊味,和他指尖依旧规律的轻敲声,提醒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风暴。
而我,像个傻子一样僵在自己的座位上,手里还握着切培根的刀叉,后背却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到底想干什么?
* * *
那杯速溶咖啡的“壮举”,似乎没有带来预想中的灭顶之灾,反而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意想不到的涟漪——顾琛对我的“关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升级了。
我依旧被困在这座冰冷的半山别墅里,身份不明不白。管家和佣人对我保持着一种疏离而谨慎的态度,既不亲近,也不敢怠慢。顾琛白天依旧去公司,晚上回来。我们之间的交集,仅限于那顿气氛诡异的早餐。
而K-007系统,则陷入了某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它偶尔会在我脑中极其微弱地“滋啦”响一下,像接触不良的旧电器,试图发布一些“挽回好感度”、“修复关系”的指令,但信号极其微弱,强制力几乎为零。更多的时候,它是一片死寂,仿佛在那场崩溃后元气大伤,正在艰难地自我修复。这倒是给了我难得的清静。
然而,顾琛显然没打算让我清静。
这天早餐后,我刚回到那间空旷冰冷的客房,试图理清自己一团乱麻的处境,门就被敲响了。
门外站着顾琛的首席助理,那个戴着金丝眼镜、永远一丝不苟的徐助理。他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林小姐,”徐助理的声音和他老板一样,没什么温度,“顾总吩咐,这份关于‘西海岸新能源并购案’的初步尽调报告,请您在今天下午三点之前,按照他标注的要求,重新整理分析,并给出优化建议。”
他将文件夹递给我,补充了一句:“顾总强调,他需要看到‘切实可行’的方案,而非泛泛而谈。”
我接过那沉甸甸的文件夹,心里咯噔一下。西海岸新能源并购案?顾氏最近风头最劲、也是难度最大的跨国并购项目之一!新闻里都报道过!我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虽然是系统伪造的身份),让我整理分析这种级别的报告?还优化建议?
打开文件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英文资料、复杂的财务数据、技术参数、法律条款…每一页都像天书。而顾琛的“标注要求”,是用红笔龙飞凤舞地写在扉页上的几行字,字迹凌厉,要求极其苛刻:
1. 成本压缩15%以上,不损害核心技术价值。
2. 核心团队流失风险降至5%以下。
3. 规避目标公司隐藏的环保诉讼风险。
4. 方案需具备可执行性,附详细时间节点及责任人。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时间只有大半天!这摆明了就是刁难!是报复!报复我那杯速溶咖啡!
一股邪火再次窜起!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系统,而是因为顾琛这种赤裸裸的、居高临下的羞辱!
【宿…宿主…冷…冷静…这是目标主动给予的…接触机会…滋…虽然难度过高…但务必…尽力完成…展现…价值…滋…】K-007微弱的声音又冒了出来,带着一丝病急乱投医的急切。
展现价值?我他妈现在只想展现掀桌子的能力!
我抱着那堆沉重的资料,像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药包,脚步沉重地挪到了别墅里一间配备了电脑和打印机的书房。一屁股坐下,烦躁地翻开那堆天书。
一个上午过去,我头晕眼花,对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和文档,感觉自己的脑细胞在成片成片地死亡。顾琛那些要求像一座座大山压在头顶。压缩成本15%?对方又不是傻子!核心团队不流失?顾氏狼性文化业内闻名,不吓跑人家就不错了!环保诉讼?那些报告写得云山雾罩,谁知道埋着什么雷?
焦躁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看越烦,越烦越看不懂。
下午一点多,书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顾琛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下了家居服,穿着一身挺括的深色西装,看样子是回来拿东西或者准备下午出门。他径直走向书桌对面的文件柜,并没有看我,仿佛我只是房间里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但他身上那种无形的、强大的压迫感,却瞬间让本就烦躁的我更加窒息。
就在他拉开文件柜抽屉的瞬间,我正对着屏幕上一条极其苛刻的、关于技术团队安置的条款抓狂。那条款写得霸道又愚蠢,完全不顾及人性,按这个执行,别说流失风险5%,50%都打不住!
一股积压已久的、混合着被刁难的愤怒、对这份变态任务的绝望、以及对眼前这个始作俑者的强烈不满,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爆发!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我猛地一拍桌子!实木桌面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书房里如同惊雷炸响!
“砰——!”
“顾总!” 我蹭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拔高,带着破音的尖锐,完全盖过了K-007在我脑中瞬间爆发的、刺耳的【最高级OOC警告!强制干预!】的尖鸣(虽然它的强制力已经弱得可怜)。
我指着电脑屏幕上那份该死的报告,胸膛剧烈起伏,不管不顾地吼了出来:
“这方案要是按您标注的这么改!客户能当场掀桌信不信?!”
吼出这句话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正在文件柜前拿东西的顾琛,动作极其明显地顿住了!他拿着文件的手指停在半空,然后,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身。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审视或兴味探究,而是凝聚着一种极其沉沉的、如同暴风雨前夜海面般的压迫感!锐利得几乎能将人洞穿!书房里的气压骤然降低,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泼咖啡,怼老板,现在直接拍桌子吼他方案蠢…数罪并罚,够死一百次了!
巨大的恐惧让我浑身发冷,但破罐破摔的愤怒又支撑着我梗着脖子,硬着头皮迎上他那足以冻死人的目光。
“你、说、什、么?”顾琛的声音低沉缓慢,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豁出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声音,虽然尾音还在发颤,但尽量清晰、快速地指着屏幕上的条款,将憋了一上午的槽点倾泻而出:
“就这条!要求对方核心技术团队全员签署五年竞业协议,违约金高到离谱!还要求必须常驻我们指定的海外研发基地?顾总,人家团队拖家带口在加州生活了十几年!您这条件一摆出来,别说核心团队,扫地阿姨都得连夜跑路!流失风险5%?50%都算他们念旧情了!”
我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调出几份报告里的数据页面,语速更快:
“还有这成本压缩!15%?对方又不是做慈善的!您看看他们核心专利的维护成本!看看他们实验室每年的固定投入!硬砍15%,要么逼着他们在材料上偷工减料降低标准(那我们还买它干嘛?),要么就得从人力上动刀子,把那些真正值钱的技术大牛逼走!最后买回来个空壳子和一堆随时可能被淘汰的二流技术?这账划算吗?”
我越说越激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分析里,暂时忘记了恐惧,也彻底屏蔽了脑中K-007那如同垂死哀鸣般的乱码警报。我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点开那份语焉不详的环保报告附件:
“最要命的是这个环保诉讼风险!尽调报告里写得模棱两可,只说‘可能存在历史遗留问题’,但您看看他们工厂选址旁边的这条河!十年前当地环保组织就抗议过!还有他们前年突然更换的废物处理承包商,合同价格低得离谱!这里面没鬼才怪!不把这条毒蛇彻底挖出来,等我们接手了,天价罚单和品牌危机能把整个项目拖进泥潭!”
我一口气吼完,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被抽干了。胸口剧烈起伏,脸颊因为激动而发烫。我猛地将那份打印出来的、被顾琛红笔标注得面目全非的初步报告抓起来,连同我刚刚在电脑上快速敲出的几页潦草的、基于数据反驳他要求的要点,一起用力拍在桌子上,推到他面前!
“我建议这样改!”我的声音带着豁出去的决绝,指着自己那几页潦草的笔记:
“第一,竞业协议针对核心中的核心,人数控制在10人以内,协议期三年,违约金合理,并提供极具吸引力的安家费和子女教育保障!其他技术骨干,用高额项目奖金和明确的晋升通道绑定!”
“第二,成本压缩聚焦非核心冗余环节和供应链优化!利用顾氏全球采购网络压价!目标压缩8-10%,保留技术投入!买的是下金蛋的鸡,不是一次性肉鸡!”
“第三,立刻派我们的顶尖法务和环保专家组成专项小组,进驻目标公司,给我掘地三尺把环保问题查清楚!所有潜在风险必须在并购协议里明确责任划分和赔偿机制!这条不解决,项目宁可不做!”
“第四,”我喘了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方案细化到每周里程碑,责任人明确到具体VP!别再弄这些大而化之的鬼话!”
说完最后一句,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撑着桌沿才没让自己瘫下去。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还有桌上那两份文件——一份是被我“大逆不道”拍在桌上的顾琛的“圣旨”,一份是我潦草却尖锐的“谏言”。
我低着头,不敢看顾琛的表情。等待最终的审判。是暴怒?是讥讽?还是直接让保安把我扔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死寂的沉默逼疯时——
“呵…”
一声极低、极轻的、意味不明的气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我猛地抬起头。
顾琛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书桌前。他没有看我拍在桌上的文件,也没有看我。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在他深邃的眼窝处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
只能看到,他那形状完美的薄唇,唇角极其轻微地、缓缓地向上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
那不是笑容。更像是一种…发现了极其有趣事物的…玩味?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用指尖极其随意地,点了点我拍在桌上那份潦草的笔记。动作很轻,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然后,他直起身,目光终于落在了我的脸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有浓烈的兴味,甚至…还有一丝极其罕见的、被挑战后反而燃起的…火花?
他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仿佛要将我整个人从里到外重新扫描一遍。
接着,他转身,步履沉稳地离开了书房。没有愤怒,没有斥责,没有对我的“大逆不道”做出任何评价。
只留下我一个人,像个打完一场恶仗却不知是输是赢的士兵,浑身脱力地站在原地,心脏还在狂跳不止,脑子里一片混乱的轰鸣。
【…目…目标…好…好感度…异…异常波动…剧烈…上升…滋…逻辑…逻辑错误…无法解析…】K-007断断续续、充满混乱和难以置信的电子音,成了这死寂书房里唯一的背景音。
上升?顾琛的好感度…在上升?
因为我拍桌子骂他方案蠢?!
这个世界…真的疯了!
* * *
自从那次在书房里“拍案而起”之后,我在顾琛这座半山牢笼里的日子,发生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变化。
顾琛没有再给我布置那种明显刁难的任务。但他似乎把我当成了一个…新奇且耐用的工具?
别墅里那间配备齐全的书房,成了我的“新工位”。徐助理开始频繁地送来各种文件、报告、数据——不是顾氏最核心的机密,但也绝非一个实习生(哪怕是总裁身边的)该接触的层面。市场分析、项目简报、甚至是一些需要初步筛选的投资意向书。
要求只有一个:看,然后给出“真实”的看法。无论观点多么尖锐,多么“不专业”。
起初,我依旧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看什么怼什么。这份市场分析数据样本偏差太大!那个项目风险提示避重就轻!这份投资意向书吹得天花乱坠一看就是圈钱的!
我的意见往往写得极其潦草直接,充满了吐槽和“不成熟”的质疑,毫无职场新人的圆滑和敬畏。每次徐助理面无表情地收走,我都做好了被扫地出门的准备。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琛从未对我的“直言不讳”做出任何回应。他只是照常工作,照常生活。但我能感觉到,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专注?那是一种剥离了最初审视和嘲弄之后的、纯粹的观察,如同科学家在记录实验对象的行为模式。
更诡异的是,K-007在我脑中彻底变成了一团混乱的浆糊。它偶尔会微弱地“滋啦”一下,试图分析顾琛这反常的行为和那“异常波动”的好感度,但每次都以逻辑错乱的乱码告终。它似乎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它那套基于“完美剧本”建立的数据库和逻辑模型,在顾琛和林薇(真实版)面前,彻底失效了。
【…行为模式…未知…目标反馈…无法预测…策略库…无匹配项…滋…系统…建议…宿主…维持现状…滋…】它最后只能给出这样一条毫无建设性、充满自我怀疑的指令,然后彻底陷入了低功耗的沉寂。
维持现状?行吧。反正也逃不掉。我像个被圈养的、会说话的刺猬,在顾琛划定的范围内,继续着我的“真实”表演——看文件,写吐槽,按时吃饭,到点就睡(虽然在这空旷的别墅里很难睡踏实)。
这种诡异而脆弱的“平静”,在一个看似普通的顾氏集团高层战略会议上,被彻底打破了。
那天,我被徐助理以一种“总裁特别要求”的名义,带进了集团总部顶层那间能俯瞰半个城市、气氛凝重得如同战前指挥部的巨大会议室。我被安排在顾琛身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水和一本空白的笔记本。我的身份尴尬至极,既不是高管,也不是秘书,像个误入禁地的透明人。
会议的主题是审议一个即将启动的超大型海外地产开发项目——“翡翠海岸”。巨大的环形会议桌上,投影幕布展示着风光旖旎的效果图和令人咋舌的盈利预期。负责该项目的副总裁陈斌,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精明的中年男人,正意气风发地做着最终陈述。他的声音洪亮自信,充满了对项目前景的狂热描绘。
“……综上所述,‘翡翠海岸’依托其独一无二的地理位置和政策红利,将成为集团未来十年全球化战略的旗舰和利润引擎!我们有信心,在五年内实现投资回报率300%以上!前期所有尽调、风险评估均已完备,项目组一致认为,时机成熟,箭在弦上,建议董事会立刻批准启动!”
陈斌的发言赢得了在场大部分高管或真心或迎合的赞许目光和低语。巨大的利益前景像一块诱人的蛋糕,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都变得有些亢奋。
顾琛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地听着,指尖习惯性地轻轻敲击着光洁的桌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他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最后,极其短暂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在我这个角落的位置停留了零点一秒。
就是那零点一秒,让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陈斌的陈述刚结束,顾琛低沉的声音就在会议室里响起,清晰而平淡:
“项目组前期工作辛苦了。大家对最终方案,还有什么补充意见或疑问?”
这显然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在陈斌如此完美的陈述和巨大的利益预期面前,谁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当“乌鸦嘴”?
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高管们互相交换着眼神,都准备顺着顾总的意思,走个过场就拍板通过了。
然而,顾琛的目光,却像精准的探照灯,越过众人,再次落在了角落里的我身上。
“林薇,”他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整个会议室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你看了项目简报。说说你的看法。”
唰——!
几十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惊愕、疑惑、审视、甚至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嘲弄!
陈斌副总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错愕和不悦。其他高管更是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顾总为什么会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看起来甚至不像正式员工的年轻女孩,在如此重要的会议上发言?还直接询问看法?
我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感觉像被架在了火堆上烤!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K-007在我脑中发出一阵微弱的电流杂音,彻底死机。
让我说?说什么?在这么多大佬面前,对集团寄予厚望的旗舰项目指手画脚?顾琛这是嫌我死得不够快,要亲手把我推进火坑?
巨大的压力和被当众架在火上烤的屈辱感,让我浑身僵硬,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巨大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我身上。
怎么办?说场面话糊弄过去?还是…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面前那份被我翻过无数遍、边角都起了毛的“翡翠海岸”项目简报。那里面有几个数据点,像针一样扎在我眼里好几天了,怎么看怎么别扭。之前写“吐槽”时,因为知道项目层级太高,自己人微言轻,也怕惹麻烦,就没敢深究,只是含糊地提了一句“某些数据关联性存疑”。
但现在,被顾琛当众点名,推到风口浪尖…
破罐破摔的戾气,混合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反而豁出去的冲动,猛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去他妈的!反正横竖没好下场!死也死个痛快!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在几十道惊愕的目光注视下,“霍”地站了起来!动作大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
“看法?”我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尖锐,清晰地回荡在寂静得可怕的会议室里,“我的看法就是——这项目要是按现在这个方案启动,不是箭在弦上,是箭在弦上对着自己的脚底板!”
“轰——!”
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倒抽冷气声、难以置信的低语声此起彼伏!陈斌副总裁的脸色瞬间铁青,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林薇!你胡说八道什么!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顾琛抬手,做了一个极其简洁的下压手势。动作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喧嚣的会议室瞬间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他靠在宽大的椅背里,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深邃的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我身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吐出一个字:“说。”
这一个字,像给了我最后的勇气(或者说破罐破摔的许可证)。我无视了陈斌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也无视了周围那些或震惊或鄙夷的视线,指着幕布上那几张被反复强调、作为项目核心支撑点的关键图表,语速飞快,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陈总说前期尽调完备?风险评估充分?那请问!”我的手指狠狠戳向幕布上一张关于“区域未来十年旅游人口增长预测”的曲线图,“这份预测的数据来源是哪里?依据是什么?我查遍了所有公开的权威旅游统计机构和当地政府近五年的旅游报告,增长率从来没有超过他预测值的一半!而且近两年受全球经济影响和当地政策收紧,入境旅游人数是持续小幅下滑的!他这凭空拔高近一倍的‘预测’,是拍脑袋想出来的,还是为了画大饼骗投资?”
“还有这个!”我手指移向旁边一张“土地成本及开发利润率”的表格,“土地获取成本压得这么低?低到只有市场公开拍卖价的60%?陈总,您确定拿地流程完全合规吗?有没有可能涉及当地官员的…特殊利益输送?” 我刻意停顿了一下,看到陈斌的脸色瞬间由青转白,“如果这块地后续被爆出问题,整个项目的合法性都会被质疑!到时候就不是利润的问题,是集团品牌和法律责任!”
“最离谱的是这个!”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得更高,指向那份被陈斌视为王牌、吹嘘有“独家政策红利”的政府备忘录,“这份备忘录!我反复看了十几遍!里面所有关于税收减免、土地优惠的条款,措辞都极其模糊!‘原则同意’、‘在条件允许范围内’、‘将积极考虑’!这根本就是一张空头支票!没有任何法律约束力!陈总您拿这个当‘政策红利’保证300%的回报率?是把在座各位当傻子,还是把集团的法务和风控部门当摆设?!”
我一口气吼完,胸膛剧烈起伏,感觉肺部火辣辣地疼。整个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刚才还义愤填膺的陈斌!他张着嘴,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向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我指出的每一个点,都精准地戳在了他精心粉饰的华丽画皮上最薄弱的环节!有些是他刻意模糊的,有些是他心存侥幸忽略的,有些…甚至是他极力想要掩盖的!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其他高管也全都变了脸色,交头接耳,看向陈斌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怀疑!幕布上那些光鲜亮丽的图表,此刻在我尖锐的质问下,仿佛瞬间褪去了光环,露出了底下可能存在的巨大黑洞!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顾琛,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高大的身影在巨大的会议桌顶端投下一片阴影。他没有看面如死灰的陈斌,也没有看群情激奋的其他高管。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两潭凝聚了风暴的寒渊,牢牢地锁定在因为激动和脱力而微微喘息、却依旧挺直脊背站在角落的我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审视,没有了探究,没有了玩味。
那是一种极其纯粹的、强烈的、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灼热光芒!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兴奋!一种被彻底点燃的征服欲和欣赏!
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紧,似乎在极力压制着某种翻涌的情绪。
下一秒,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顾琛抬起手,指向面无人色的陈斌,声音低沉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清晰地响彻整个死寂的会议室:
“暂停‘翡翠海岸’所有前期工作!”
“审计、风控、法务、纪检!四部门联合!立刻进驻项目组!”
“给我查!”
“查清楚每一个数据来源!每一份合同条款!每一个签字盖章!查不清楚,项目组就地解散!”
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最后,他的视线重新落回我的身上。
那一刻,他眼底翻涌的所有激烈情绪仿佛都沉淀了下来,化为一种深沉而专注的凝视。他迈开长腿,在几十道目光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沉稳地穿过巨大的会议室,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一种奇异的温度。
他微微低下头,那双足以让无数人胆寒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着我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没有碰我,只是极其郑重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按在了我面前那张被我拍满了潦草笔记和疑问的会议桌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滚烫的力度:
“林薇。”
他叫了我的名字。不是K-007。
“留下来。”
他的目光灼灼,仿佛要穿透我的灵魂。
“不是作为什么‘攻略者’。”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宣告:
“而是作为,能当众掀翻我桌子的——林薇本人。”
【叮!目标顾琛好感度达到100%!攻略任务完成!奖励发放中…】K-007微弱却清晰的提示音,像最后的钟声,在我一片空白的脑中响起。
我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气场强大、眼底燃烧着奇异火焰的男人,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任务…完成了?
因为我在董事会上掀翻了他的桌子?!
(全文完)
更新时间:2025-07-07 09:4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