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虞国嫡长公主,假意和亲只为嫁给心上人,男人却在大婚前为了迎娶真爱不惜触怒龙颜。
大皇子是容国上下默认的太子人选,众人以为卑贱如我,为了虞国的安危利益,为了一国之后的殊荣,就算受此奇耻大辱也定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乖乖的在昭和公主府等着大皇子迎娶。
我却一纸书信寄回虞国,悔婚另嫁。
君少茗迎娶楚清河那日,众人帮我瞒着他悄悄嫁入宣王府,成为了他弟弟二皇子宣王的王妃,太子的人选也因我的选择而悄然发生改变.....
为了嫁给容国的大皇子君少茗,我十岁便来到容国生活,学习容国的文化和宫中礼仪,为将来母仪天下的荣耀做万全的准备。
可他却在成亲之前发疯,宣布要先迎娶丞相嫡女顾清梦入东宫,只因他说楚清河对他是真心相许,而我嫁给他只是为了两国利益,他给不了她正妻的荣耀,只能用先入东宫给足她体面和爱意。
这些年我舍掉了公主的尊严,卑微到尘埃里,在这里努力学习容国的礼仪文化和皇宫规矩,日日被上京贵女公子们耻笑是最无风骨的软腰公主,“堂堂一国公主,日日做大皇子的影子,在其左右点头哈腰、端茶倒水、扇风送餐,低贱得像一个随侍婢女。”
可我不想不想再做什么“软腰公主”,我是虞国的嫡长公主,昭和公主!
1
春寒料峭,宣和宫内梅花盛开,向容国皇帝请安说明了心意和决定后,我假装冷静无事,转身去了御花园赏花。
稀稀落落的雪花覆盖红梅,花朵枝干映照在红墙绿瓦上的影子变大了许多,我坐在御花园内的秋千椅上撅着双脚来回荡漾着,眼泪滑过双颊滴落在我雪狐袄子上围着的兔毛围巾上,原本林立舒展的毛茸茸,一下子湿漉漉的倒伏着一大片,显得蔫儿了吧唧的。
刚刚去过容国皇帝那,虽然早有耳闻,但亲耳听到他确认君少茗跟楚清河的婚事的瞬间,似乎有万千利剑同时穿过心头,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丫鬟娜然用绣帕轻轻给我擦泪,心疼的说到:“公主,您这是何苦呢,为了这样一个冷心薄幸之人,实在不值当,要不咱谁也不嫁了,回虞国去,这亲不和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回去国君和太子一定敲锣打鼓的迎接您,有您的父亲和兄长撑腰,咱何必受这样的羞辱和委屈?。”
娜然是我从虞国带来的贴身丫鬟,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八岁就跟着我来到容国生活,我们情同手足,为了不让她难受,我挑起嘴角,努力挤出一抹宽慰的笑,假装无事的说到:“当初和亲是我闹着要来的,父皇为了满足我的心愿,又不让卫国和容国忌惮,只得假意伪装兵力不足、国库虚空,无力应对卫国的骚扰,以为了得到容国庇佑的名义将我送来和亲。一开始虽然是假的,可事到如今,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已经说不清楚,若冒然悔了和亲之事,两国就会真的心生嫌隙互相猜疑,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娜然不以为然道:“那怕什么,咱们虞国又不是打不过,他卫国和容国两国加起来都不一定是咱的对手,公主您不会真入戏了,以为咱们国君是什么无能之辈。”
看着娜然天真单纯的模样,我苦笑着摇头:“我是一国公主,受虞国百姓朝拜供养,我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让百姓陷入战火危难之中,普通百姓的命也是命。既然答应了要来和亲,那就没有回头路。”
有些道理娜然可以不懂,可我身为虞国公主虽然受尽宠爱尊容,可不是娇惯着长大的。我从小就跟着父兄学习治国之道,深知皇室受万民供奉,享受无上尊荣的同时亦要肩负天下百姓的安居乐业。
八岁时来容国前父亲曾经告诫我,在虞国,他和皇兄可保我一世安稳无忧,做一个天真快乐的公主,做一个普通安逸的贵族女子。一旦踏上去容国的路,我就必须肩负一国公主的使命,和亲之事只能成不能败。
我知道父皇的意思,若我此去不能讨得君少茗的欢心嫁给他,那我也必须在容国另选一名皇子和亲。
可自容国边境一见,君少茗救了被捕兽夹困住的我,我便如同中了迷幻药般不可自拔的爱上他。
少年俊俏无双、翩然若谪仙、浑身透露着一身正气和英勇无畏,我一见倾心,立志非他不嫁,虽然他根本不记得我了。
我本以为我谨小慎微、真心实意的讨好,总有一天能打动君少茗,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共赴高位俯瞰天下盛世。
在我十六岁及笄礼时,君少茗也如期当众与我交换了婚书,并坚定的承诺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至此我们的婚事板上钉钉。
与他交换婚书时,我低头羞怯,他言笑晏晏,望着他柔情蜜意的眼神,我心里甜得如蜜糖一般化开,甜丝丝的感觉蔓延全身。
没想到他却背信弃义,为了顾清梦全然不顾我和虞国的颜面,公然以正妃之礼三书六娉求娶楚清河为妃,还坚持让她比我先过门,将我多年的真心付出肆意践踏。
“那您也没必要让皇上....”娜然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打断。
我抬眸望去,正对上君少茗幽暗锐利的眼神,他哼了一口气,眼神中带着难掩的嫌恶侧过头去,怒气冲冲道:“虞意欢,是你到父皇面前说了什么?父皇为什么坚决不同意我娶清河为妃,非要降为侧妃,我已经同你许诺过了,你和清河同为正妃,她威胁不到你的地位,你为何非要从中作梗?”
君少茗一袭月白色夹棉长袍,披着冷蓝的鹿皮长披风,站在雪白的天地之间,如刀刻般精致卓越的面庞向来令人心动颤然,此刻却不禁令人心生寒意。
似利剑穿心,我疼得失声哑然,这个男人是什么脸跑来质问我这个正经未婚妻的?
2
我忍着心中的委屈酸酸楚从秋千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薄雪,藏起刚刚哭过的哽咽,故作声音清冷反问道:“大皇子可记得当初交换婚书时的承诺?”
君少茗身子一震,锐利的眼神瞬间散开,似乎有些心虚。
往日他对我虽冷峻疏远,但我向来亲切的唤他少茗哥哥,这般疏远的称呼倒叫他露出了些许不安。
但他还是沉静的冷着脸斥责道:“那不过是定亲时的体面话,你何必总是揪着不放?”
“何况容国男人大都三妻四妾,我身为皇子,又是未来太子,肩负着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职责,你既嫁到容国,就该随了容国的风俗,我这一辈子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
我藏在阔袖中的手不禁紧紧握住,之间嵌入肉里,钻心的疼痛让我的脸色冷肃,看起来极为不悦。
他见我面色冷淡中压抑这怒气,以为我是嫉妒上头,好似真的很担心我会破坏他和楚清河的婚事,语气稍微缓和的安抚我道:”我最多可以答应你,不让任何人的身份地位越过你,你不许再闹了,否则上京流言蜚语四起,清梦一个姑娘家我怕她想不开伤心难过。”
为了嫁给他,我十岁便带着十里红妆和八千精兵踏上容国的领土,一国公主像一个童养媳一般放在上京养大,上京所有的名门贵族都笑我是弱国公主,卑微无骨,是被虞国卖了的女子,只能卑贱的讨好别国的男人,为此还背地里戏称我为“软腰公主”。
这些难听的话满城传扬,君少茗都清楚却从来不理会,我以为他是不把那些碎嘴的世家放在眼里,可如今明明是楚顾清梦抢了我的男人,别人不过议论几句,竟叫他这般心疼的紧。
我知道,刚开始他对我的反感,是因为要娶异国公主为妃,他感觉屈辱愤懑,心中无比抗拒,但碍于他未来太子的身份,也因为容国国君的决定不容置疑,他一直隐忍不发。
可当八岁的我一袭红衣飘扬站在他面前,如雪般透白的肤色和明亮水灵的大眼睛着实震慑了他的心灵,那时的眼神震颤如一汪死水惊起了阵阵波澜,他握着我的手说“意欢,你真好看,在你面前,仿佛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
所以在交换婚书之时,他确实是满心欢喜的,也以为这辈子只会娶我这一个妻子,毕竟举国上下不论美貌还是出身,都难有女子能与我相较,既已然得了明珠,谁还会惦记鱼目?
我以为我已然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我也曾以为他对我是有过片刻真心的,只是被顾清梦后来居上扰乱了心意。
可现在看着男人不耐烦的面目,我苍白着脸色往后倒退了两步,脚步虚浮无力,往日种种涌上心头,喃喃低语道“原来那时候的甜言蜜语,原来只不过是好听的场面话。”
“少茗哥哥,交换了婚书,我就是你未来的妻子,我们虞国公主的夫婿,是绝不能纳妾的,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双手撑着巴掌大的脸庞,扑闪着紫葡萄般含水的眸子凝望着君少茗,十六岁的我,脱去了少女大半的稚气,众人日日赞叹我美得惊心动魄。
“意欢,我这一生只有你一个妻,若违此誓,我定当失去所有!”君少茗握着我的手,眼神笃定。
想来是少女美丽灵动,实在过于娇俏可人,甜甜的嗓音好像一股清泉涌入君少茗的喉间、钻入他的胸膛令他心神荡漾,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就这样脱口而出。
难怪母妃从前总是捧着我的脸忧愁的哀叹道:“哎,意欢,你要是不这么美就好了!”
幼年的我不知此话为何意,如今方才明白,因过分的貌美吸引男人,总让人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
直到他遇到丞相嫡女顾清梦,虽美貌出身远不及我,可他说她活泼有趣,自在潇洒。且他们是在郊外意外相遇,顾清梦向他表明心意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大皇子的尊贵身份,那时候他才懂得无关乎身份地位被人爱慕的感觉,他说他们之间才是人世间最动人高尚的情爱,而我理当为他们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让步。
相较之下,我虽然粘人,但却总是小心翼翼、卑躬屈膝和委曲求全,没有什么错处和缺点,但过分谨小慎微就显得拘谨刻意,非自然情愫的流动,多少显得有些无趣寡淡。
没听我的喃喃自语,君少茗好奇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收敛失落心寒的情绪,端正脸色宛然笑道:“没什么,你说得对,既如此,我理应成全你们。”
反正我已经将父皇的退婚书信递交给了容国国君,信上父亲言辞恳切,为了不破坏两国姻亲联谊,让容国帝君帮我另寻一位合适的皇子和亲,他俩要如何,以后都与我无关了。
得了这话,君少茗以为我的意思是接受了他和顾清梦的婚事,准备做出让步,心下的不安才一扫而光,面上露出往日的胸有成竹。
他长舒一口气挽回道,“刚刚是我太着急了,想来侧妃之事是父皇觉得有碍皇室体面做的决定,侧妃也行,清梦她对我的爱赤忱热烈,她不会计较名分,但我不能辜负她,她一定要比你先入府才行。
“两国联姻兹事体大不能有误,你放心,我们的大婚定在三个月之后,你乖乖的在昭和公主府学习宫中礼仪,等我如约娶你。”
话毕,见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疏远,他自然的向我伸手要牵起我的手,却发现他送我的羊脂玉镯不翼而飞,惊讶的问道 :“意欢,我送你的玉镯你怎么不戴了,难道还在与我置气吗?”
那玉镯是他送与我的定亲礼,价值万金,容国的嫁娶风俗里羊脂玉镯象征着最纯洁高尚的爱意。
我尴尬着笑着,随意敷衍到:“玉镯虽美,到底是石器,冬日戴着寒凉,又冰又重,坠着我手腕生疼,便收起来了。”
我早已经收在精致的纯金妆匣里,准备随着聘礼一起退还给他。
3
离开宣和宫,娜然憋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公主,您为何不直接告诉大皇子您跟他退婚的事,趁此机会狠狠的给他一巴掌,叫他敢这样羞辱您!”
我想起前面在宣和宫里和容帝的对话。
容帝劝我再给大皇子一个机会,“昭和,只要朕不点头,少茗休想娶顾清梦入宫,我知道你对少茗一往情深,何必委屈自己嫁给不爱的人。”
我坚定的摇头道:“您不必为了我伤了跟大皇子的父子之情,国君您天人之姿、英明神武,您的子孙定都继承了您的伟岸英才,我不委屈。”
“至于感情,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容帝这才作罢,我又诚恳的拜托他道:“两国联姻兹事体大,我要择夫婿另嫁之事情,还请您想办法瞒着大皇子。”
容帝迟疑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无奈的点点头道:“我可以答应你,我不主动说,可他要是发现了什么,我可不会故意瞒着他。”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容帝似乎还不忍心完全断绝他的后路,毕竟和亲不是简单的婚嫁,这关乎未来太子的人选。
这么多年韬光养晦,虞国的雄厚实力早已难掩,且父兄对我宠爱有加,娶了我几乎等于拥有了半个虞国,虞国的一切财富、资源和兵力都可为我所用,若让这样的权利和财富落入普通皇子手中,那将来太子登基,恐怕坐不稳这个位置。
我淡淡的跟娜然解释道:“既已决定,落子无悔,事成之前让他知道,恐生波折和变数。”
往日种种如云烟过眼,我沉思的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嫁人,我定要顺顺利利。”
回公主府的路上,我想要走路散散心,不知不觉走到了扶缘寺门前。
忽然想起之前之前缠着君少茗陪我去寺庙里的姻缘树下绑一个同心结,期许我们二人能够白头到老。
约定那日君少茗说有要事处理走不开身,我便一个人将写着我俩名字的同心结绑到姻缘树上。
谁知前脚刚刚踏入后寺院门,便被几名军卫横刀拦住:“站住,院内有贵人祈福,闲人免进!”
我惊讶了片刻,扶缘寺不过是民间小庙,怎会有贵人看得上这里。
抬眼远远望见一对熟悉的身影,两人手中共同握着一个崭新的红色同心结正准备系到姻缘树垂挂的红绳上。
二人四目相对,眼神胶着得难舍难分。
“大胆,你可知道你拦的是谁?”
娜然显然也看到了远处的情景,叉着腰愤怒的大吵大闹。
没想到会在此处心中被眼前的情景刺痛,不想惊动里面的人,我捂住娜然的嘴想要带她远离这是非之地。
可动静太大,里面的人已经走了过来。
顾清梦看到我眼里有几分复杂的意味,转头对君少茗娇嗔道:“子墨,你不是说这姻缘庙是你我二人的秘密基地,她怎么也来了?”
子墨?这是君少茗的表字。
在容国成婚前只有家人能够互称表字,而且都是私下隐秘的称呼,我也是偶然不小心听到容帝君如此称呼他才知道。
“虞意欢,我不是让你乖乖待在公主府别惹事,你竟然敢跟踪我到这里,你这是故意惹清梦不快吗?”
看来君少茗又误会了,也罢,退婚的事情他还不知道,故以为我对他贼心不死。
我没接话,冷眼扫过顾清梦,她一身鹅黄的衣裙淡雅,和她不出众但却清丽的容貌甚为搭配,只是外皮的雪狐花袄坠了两排的珍珠,扣子是金镶玛瑙的凤扣,一看就是宫里的形制,和她的身份极为不匹配。
“清梦姑娘,我是虞国公主,你虽然是丞相侄女,可没有职称位份,论起来与平民等同,见了我理应跪拜行礼。”
我好意提醒她,毕竟外面人来人往这么多,她言行举止无状,吃亏的是她。
“哼,你又不是我们容国的公主,你不过是虞国卖女求荣的棋子,要不是你们虞国厚脸皮非要子墨哥哥娶你,我堂堂丞相嫡女,何至于跟你分享一个男人!”
闻言君少茗面露难色,很快又恢复如常,挺着胸脯瞪了我一眼低声道:"意欢,你当注意自己的身份,顾丞相乃是我容国肱骨之臣,清梦位份虽没你听得响亮,可是在容国,她是名门贵女,你不可仗着未来皇子妃的身份欺压她."
呵,我要压顾清梦一头,何须仰仗嫁一个 什么样了不起的男人?
我眯着眼淡然一笑道:"就当你们说的有理,可容国的名门贵女居然是这般言语粗鄙,行容无状似乡野泼妇般在本宫面前叫嚣,没想到大皇子您喜欢的是这样的,早知如此,我何必起早贪黑的学习容国的礼仪文化,该随便找个乡下庄子种地的."
"你!"
"你!!"
二人被我激得语塞,楚顾清梦羞愤红脸,拽着君少茗的袖子撒娇道:"子墨,她还没嫁给你,就这般容不得我,处处与我争锋相对,我入府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可你答应过我,绝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
“而且,她今日这样的态度,我害怕我们的婚事、恐怕会不太顺利。”
君少茗似被一语点醒,本来不想大动干戈,又担心虞意欢拈酸吃醋蓄意破坏婚事,眉头瞬间拧紧招手道:
“来人,把虞意欢押回昭和公主府,在我和楚姑娘大喜之日子前,决不能踏出公主府一步。”
顾清梦微微仰着头眼里满是得意。
“我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无故责罚我?”
我不明白,我明明没有做任何事,也没有故意挑事,为何会给自己惹这么大的祸事。
君少茗面色幽暗,声线冰冷道:“若不是今日你跟踪我到这姻缘寺,我还不知道你表面的风平浪静都是伪装,这都是你自找的。”
我心下有些慌乱,我不害怕与君少茗交恶,只是我毕竟在容国地界,又贵为皇室,若铁了心要关着我,我也无可奈何...
我只好极力解释道;"大皇子,我真的没有跟踪你,我今日来,是有正事要办的。"
“你能有什么事情?”
君少茗毫不相信的质问我。
我眼神抬起,跟他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从他眼前径直走过去,把树藤上绑着的一对鸳鸯结一把拽了下来,原本工整的鸳鸯结在我手里散乱成一团。
“我来取东西,旧日年少痴心妄想许下的愿望,如今既然注定不会实现,又何必放在这里贻笑大方。”
君少茗望着虞意欢手里一团红线,红线下挂着一张红色的名牌,上面用金色的墨汁工工整整的写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落款还写着虞意欢、君少茗。
字迹工整但是略显稚嫩,一看就知道是不擅长容国文字的虞意欢亲自写的。
4
不知为何,他的心也跟着乱作一团,转而一股莫名是怒气升腾而起。
“你还说你不是在赌气?你把我俩的姻缘牌摘了不就是想要威胁我?”
天地良心,我现在跳进黄河也说不清,我是真心实意想和和过去了断。
可我又不能这么说,君少茗此人疑心颇重,万一看出点端倪就麻烦了。
正踌躇为难之际,忽然一声低沉绵软的男声远远响起:“昭和公主,多谢你为我引路。”
远处一男子身着月白长袍,外披着一袭玄黑金色暗纹紫貂大氅,面色苍白,唇色淡淡,一副病气沉沉的模样,坐着特制的轮椅由下人推着慢慢走来。
他总低着头捂着嘴微微抬眼看人,除了一双细长凤眼和纤长浓密的剑眉难掩俊俏风姿,总叫人有一种看不清容貌身材的朦胧感,颇为神秘。
“二皇子,你....”
“都怪我这身体拖累,走得实在太慢了,让昭和公主您久等了。”
我就是再傻,此刻也看出,这二皇子君昊天是在为我解围。
可我与他素来毫无交集,且这二皇子久病难愈,太医曾预言他活不过二十五岁,为了让他多活几年,容帝和他的母妃特许他深居简出,极少露面,更不会参与任何纷争杂事,我实在想不明白,他帮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皇弟,是你让意欢带你来这儿?可你来这儿做什么?”
君少茗满脸的不可置信,但又深知君昊天没有说谎的理由。
“皇兄是觉得我体弱多病就不能有心仪的女子吗?我来这自然是为我和我心爱的女子祈福挂姻缘牌。”
君昊天语气低沉,声音绵软无力,一副活不过明年开春的模样,居然还有 心情谈情说爱,我不得不佩服他的乐观和勇敢。
众人虽然都知道他病体难支,根本不可能婚娶,哪家千金小姐愿意嫁给一个无法站立不能人道的男人。
但他深得容帝的宠爱,若不是小时候无故大病了一场,按照容帝的心意,他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了。
故众人心里狐疑,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的鄙夷,连君少茗也都尴尬的笑到:“甚好,甚好,既如此,父皇和母后知晓此事一定为你开心。”
君少茗抬头瞥了我一眼,走到我耳边低声道:“今日皇弟在此,暂且放过你,你乖乖的别闹,我跟顾清梦的事情,以后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君少茗的话我只听懂了一半,但我并不好奇也不深究,只是后退了两步,微微颔首点头,沉默不语。
君少茗拉着顾清梦要走。
我以为事情到此总算告一段落,可顾清梦却不想就此罢休,看热闹般戏谑的说到:“子墨哥哥,二皇子有心上人这可是大喜事,挂姻缘牌这么隆重的祈福,我也想见证一下呢。”
我心下一紧,挂姻缘牌显然是二皇子临时胡诌的说辞,若顾清梦非赖着不走,去哪里编一对编好同心结写好名字的姻缘牌呢?况且这姑娘的名字该写谁呢?
顾清梦显然是猜到了,故意要我和二皇子难堪。
君昊天低着头没有说话。
“二皇子迟迟不拿出姻缘牌,莫不是凭空捏造的?您这么清冷避世的人这么热心的替公主解围,难道二皇子的心上人是昭和公主?呵呵呵...”
众人皆知这绝无可能。
顾清梦刻薄的捂着嘴欢笑。
闻言君昊天忽地抬眼,刚刚还飘散的眼神有顷刻的锐利片刻消散,这个反应好生奇怪,像是被人戳破了什么秘密似的警觉。
不过他确实是替我撒谎,这个反应也勉强合理。
想到他这样病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顾清梦都要为难,我顿时心里一阵火气升腾而起,狠狠剜了顾清梦一眼厉声呵斥道“顾姑娘,请你谨言慎行,就算你想要折辱我的名节,二皇子也不是你可以随意调侃利用之人。”
我又看着君少茗故意挑拨道:“大皇子还未成婚,就任由一个外人这样欺辱调笑你的亲弟弟吗?顾清梦出言不逊以下犯上,您不会不替你弟弟出这口恶气吧?”
君少茗虽不会为我出头,可君昊天可是他亲弟弟,即便再无用柔弱,也同他一般代表这皇室的体面和尊贵,绝不容许任何人随意践踏。
君少茗终于沉不住气,冷声呵斥道:“清梦,休得胡言!意欢是我的未婚妻,是昊天未来的皇嫂,怎么可能是昊天的心上人,你口无遮拦污蔑皇室,该当何罪!”
围观的人这么多,君少茗不敢姑息。
一直没说话的君昊天叹了一口气,手上盘玩着什么东西,漫不经心的说到:“污蔑皇室,杖责六十、拔舌。”
5
语气轻飘飘,说出的话却是要人性命的。
“什么?你....子墨哥哥,你看她们一起欺负我,我不过是说了句玩笑话,何至于此!”
顾清梦拽着君少茗的衣袖娇嗔,全然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闭嘴!”君少茗的脸色冷如铁青,一下子甩开了顾清梦的手。
顾清梦没见过他发火,吓得扑通跪下,对着君昊天磕头道:“对、二皇子,对不起,我...我知道错了!”
大家都等着君昊天发话,他却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一副姻缘牌,工整的同心结下面挂着一个红色的信封。
他转头对身后的侍卫说到:“吉帆,推我过去,我要将这姻缘牌挂上去。”
吉帆推着他,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扶着他站起,我这才发现,二皇子的身姿竟然如此高挺,虽然动作有些不便,但却透露出一丝魁梧高大之感,竟然也能将那姻缘牌高高挂起,比刚刚君少茗挂的那副还要高。
挂完他回头淡然一笑道:“我身体不好,若最终未能熬到娶妻之日,恐耽误了姑娘,只能将姓名暂时封存秘而不宣,让大家见笑了。”
这么一说,谁也不敢再质疑多问。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然不动声色的准备得如此齐全,我不禁觉得二皇子虽然病弱,但脑子却绝对不简单。
吉帆推着他从顾清梦身边经过,他微挑着唇笑到:“听说若有人跪在树下七七四十九个小时祈福,着姻缘牌会更加灵验,不知本王是否有这个荣幸,请顾姑娘为我祈福?”
这么冷的天跪上两天,这比直接杀了她还要难受。
且女子最怕寒凉,冰天雪地寒气入体,顾清梦此后恐怕难有孕体,这简直是杀人诛心。
此刻我更加确定,二皇子虽然看着软弱好欺负,其实是个比君少茗难对付百倍的人。
果然病久了容易变态。
6
没几日,父兄母后的家书传来,听闻我不嫁给君少茗了,他们不但没有指责我任性,反而替我感到开心。
我将家书转述给容帝,让容帝加紧为我寻一个合适的夫婿,顺便给容帝再吃一颗定心丸,让他知道和亲势在必行,他无需忧虑虞国成为容国的助力。
我嫁谁,谁就是容国最得势富有的男人。
哥哥虞意礼将代表父皇母后来参加我的大婚,要亲自送我嫁,已经在赶来的路上,预计大婚前一日能够赶到。
得知哥哥要来我的心更加安定。
按照礼数,我拿着我的嫁妆单子,进宫去礼部清点盖章。
我顺便带了君少茗给我的聘礼和聘礼单子还回礼部,每位皇子成年后都会赐王分府,等到大婚那日,容帝会派人将聘礼退回茗王府,届时已经尘埃落地,就算君少茗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雨后的御花园空气清冽,空气中的露水排在脸上仿佛有双柔软冰凉的手抚摸着脸颊。
我在前面走着,丫鬟和侍卫们端抬着聘礼跟在我身后,经过御花园的荷花池边上时,与顾清梦撞了个满怀。
我踉跄着退后,顾清梦倒退了两步,与我对视后竟然一头撞到了荷塘边的栏杆上。
她的丫鬟赶忙扶起她,她哭唧唧道:“清梦好端端的在桥上走着,不知何处惹怒了公主,竟然故意将我撞倒...”
我看惯了她惺惺作态,冷哼一声道:“看来前几日雪地没跪够,还有力气跑这里来演戏。”
被提起窘态,顾清梦脸色一时间铁青,胸口猛烈起伏了两下忽然盯上了娜然手里端着的羊脂白玉镯子,又看了一眼我身后的聘礼队伍,眼里满是羡慕和贪婪道:“这些是公主您的嫁妆吧?能不能借我大婚一用,反正你暂时也用不到?”
简直厚颜无耻,竟然打起了我嫁妆的主意。
不过这些都是宫里为君少茗备下的聘礼,按道理她理应有一份差不多的,可是她竟然将这宫里给王妃的聘礼认成了我的嫁妆。
既然我和君少茗的婚约已经作罢,我自然要将聘礼还回去,怎可就这样给她?
我不理会顾清梦,避开她继续往前走。
她却不善罢甘休,一把抓住我往后拉扯。
雨后地板湿润,我脚下打滑一个趔趄竟然栽到荷花池里。
我不会水,耳朵里充斥这咕噜咕噜的水声,慌乱的扑腾着,紧接着不断的扑通声在耳边响起,荷花池里仿佛下饺子般下来一波人。
忽然我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拉住,紧接着将我一把揽进怀里打横着抱起,这人竟然在水中站起,胸部以上露出水面,将我托举出水面。
荷塘芋泥模糊我的双眼,我只闻道一股熟悉的瑶池合香,跟那年我受伤昏迷时候闻到的味道一样。
难道是君少茗?
他竟然还会救我?
男人将我托举道荷塘边上,细心的为我擦拭眼睛和脸上的淤泥。
我努力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副苍白俊俏的脸庞,一双细长凤眼里没了往日的清冷,关切的问道:“公主,你没事吧?”
“二皇子,你...你不是?你怎么?”
巨大的惊异抵消了落水的恐慌,二皇子双腿残废多年行动不便,怎么忽地站起来了。
我此刻抵着他的胸膛,明显也能感觉到男人身姿挺拔孔武有力,一点没有病秧子的气息,反而满是男人身体健壮的灼热温度。
他仿佛料到我的反应,没有解释,而周围所有的人都同我一般惊讶后迅速议论着,但仿佛不认识他是谁一般。
不过二皇子深入简出,一般人都认不出他也正常。
“顾清梦,你竟然如此容不下清梦,见着她就要害她?”
我看着君少茗完全不顾我的处境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冷笑自嘲道:“亏我刚刚还以为,你对我至少还有一丝情义。”
君少茗为了给顾清梦讨回公道,不顾我也就罢了,竟然没发现救我的是残废多年的二皇子。
二皇子似乎也不愿被认出,故意低着头背对众人,身上披着侍卫的貂绒大氅。
他听不懂我在说什么,顾清梦拉着她的衣袖道:“罢了,大皇子您爱重我,公主她嫉妒生气也是情理之中,只要公主愿意将这嫁妆借我一用,我就不同公主计较这些了。”
“不行,这些是...”
我正想说这些是皇宫的聘礼,不能挪用,否则是大不敬。
可还没来得及说完,君少茗不耐烦道:“没什么不行的,清梦的父亲顾相为官清两袖清风,但她要嫁与我,若没有厚重嫁妆傍身恐招人非议,你就大度些,钱财不过身外之物,清梦根本不屑一顾,他日定会如数奉还。”
我哑然,君少茗竟然认不得这些是容帝为他给我备下的聘礼,原来从头到尾他对我们的婚事就没有放在心上过。
也好,容帝既然没有另外准备聘礼,那原本给我的这份礼终究是要给顾清梦的,这样也好,省去了许多麻烦。
看他们的样子,无论我如何解释,他们也只会认为我舍不得嫁妆故意扯谎。
我微微点头颔首道:“拿去吧。”
反正也不用还了,我在心里默默道。
君少茗命人将聘礼搬到顾相府邸,打眼看到排头的羊脂玉镯道:“慢着,这个镯子就不必了,给公主留着。”
他想必是认出这是他送我的羊脂玉镯,曾经我视为珍宝,不舍得让别人碰一下。
可如今我一点儿也不稀罕。
二皇子将下人递过来的披风盖在我身上,我起身摇了摇头莞尔一笑道:“无妨,带去一起给顾小姐添妆。”
女人忽然的大度与释然让他心里猛得一阵抽痛,但很快他想通了说道:“这就对了,正妻就要有正妻的度量和风范,这样才配为我的王妃。”
7、
落水着了风寒,在公主府躺了几日才能起身。
娜然端着刚刚熬好的风寒药走进来
“公主,您不和大皇子成亲了,那您放在尚衣宫的婚服....”
这几日忙着退婚的事情,竟然把这要紧事给忘记了。
我的婚服是来容国前母妃亲自为我准备的,如今长大身量有些不合适了,只好让尚衣宫的秋嬷嬷帮忙改一改。
还有有十日就要大婚了,是时候该去试一试改得如何了。
我和娜然刚刚走到尚衣宫门口,便听到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响彻整个宫殿。
我疾步向前,只见秋嬷嬷被人按着跪在地上,脸上鲜红欲滴的巴掌印格外刺目。
“你们做什么,凭什么这么对秋嬷嬷?”
押着秋嬷嬷的人是君少茗的人,奴才随主,也对我不屑一顾,依然冷着脸押着秋嬷嬷。
我正要上前,只见内间爽朗笑声响起,女子一袭红衣悠然步出,头上金冠耀眼,步摇明媚摇晃着刺目。
“哟,这嫁衣仿佛为我量身定制,真合身,您说是不是呀公主?”
顾清梦扶着步摇,眼里满是得意和放肆。
“大胆,你竟然敢穿我们公主的婚服,这可是....”
娜然气极上前要把婚服扒下来,我害怕娜然伤了顾清梦反而落人口实,于是上前阻拦。
娜然扯着顾清梦的嫁衣,我刚拉上娜然的手,顾清梦忽然应声倒下,连带着把我和娜然也拽倒一片,娜然押着她,我压着娜然,顾清梦在底层嗷嗷叫唤着。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冷峻严厉 的男声响起,我本想自己支撑着地板站起身,却被一股外来的力量猛的提起又狠狠甩在另一边。
猝不及防我的额头重重砸在了地上,吃痛得想要抬手抚额,一时间手却被娜然一屁股砸下,霎时间手骨疼痛钻心,动弹不得。
娜然感觉到不对劲,赶紧将我扶起起来查看伤势。
“虞意欢,你们主仆二人对清梦做了什么?她的手心都擦伤流血了。”
我抬眼望去,扶着额头挡着伤口愤怒道:“她穿了我的婚服,她还有理了?”
我本想接着说我都流血了,也不见你关心半分,却被他抢了先道:“只不过是一套婚服,清梦穿了就穿了,你们主仆却将她打摔在地上,简直恶毒泼妇。”
“我不想同你多说,你让她把婚服脱下来还我便好。”
我不想同不讲理的人浪费时间,只希望婚事顺顺当当。
君少茗似知理亏,示意顾清梦将婚服换下,顾清梦却紧紧抓着婚服委屈道:
“子墨,我们大婚在即,我的婚服还没着落,现在赶制怕是来不及了,公主她婚期还有许久,就想着先借这婚服一用,没想到公主不听我解释,带着丫鬟上来就对我打骂一通,梦儿也是为了和子墨哥哥的婚事能够顺遂,别无他意!”
女子泪眼含情,言辞恳切,恨不得将,满腹的委屈苦楚倾倒而出。
距离大婚还有十日,赶制一套体面的婚服虽说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是皇子大婚谁敢耽误。
顾清梦这分明是故意找茬,男人她抢走了,婚服也要抢,这么明显的下马威,我不信君少茗看不出。
我没说话等着君少茗的回复,他与我对视大义凛然道,“清梦说得有理,你我婚期还早,合该先紧着清梦,这点小事你就别计较了。”
“绝对不行!”
我激动着反驳。
“这是我离开虞国前母后亲自为我设计缝制的,绝无可能让给旁人。”
听到我这么说,君少茗眼神颤动,他听说过,虞意欢当年来到容国之时就带着嫁给他用的婚服。
见君少茗迟疑,顾清梦哭得更加伤心了,“子墨哥哥,梦儿真的羡慕公主有母亲亲自缝制的嫁衣,不像梦儿娘亲早逝,如今即将嫁作人妇也无人为我操持这一切,梦儿...”
“好了梦儿,你别说了,都依你,今日这婚服我做主给你了!”
君少茗心疼着为顾清梦擦去泪水。
“我的婚服,凭什么你做主?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又如何?意欢,你我得婚期还有三个月,婚服我请全容国最好得工匠为你赶制便好,何必在这点小事上锱铢必较,你知道你嫁给我,将来得路不止于王妃,你当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来人,将公主送回公主府。”
顾清梦这才起身,洋洋得意的跟君少茗拉开距离,笑着转圈问道:“子墨哥哥,我这样做你的新娘可美?”
君少茗眼里饱含情意的点点头,全然不顾在边上尴尬不知如何自处的我。
我镇定的望着此刻的君少茗,忽然想起当年和母亲一起绣这婚服时满心欢喜,一针一线饱含对君少茗的情谊。
如今看着这婚服上的鸳鸯牡丹怎么看却怎么不顺眼。
我揪下头上的剑簪,猛然奔向正在转圈的顾清梦,抓起她摇曳的裙裾一簪子下去,裙摆开了一角,随着顾清梦的转圈,连着整片撕下。
她看着空了的下摆露出丝缎的里裤,失声尖叫道:“啊!你这个疯女人,你真是疯了!”
我手中提着撕下的裙摆,上面的鸳鸯一分为二,丝线碎裂四散,仰头哈哈笑道:“如此,甚好!”
君少茗眼神惊异,仿佛不认识我般面容僵硬的望着我。
8、
翌日清晨,容帝宣我进宫,说有要事相商。
我估摸着应该和我选婿的事情相关,便仔细梳妆打扮了一番。
我穿着一袭墨紫鎏金襦裙,搭配素白狐毛批袄,头顶着一顶鎏金镶嵌羊脂玉的荷花冠,将头发全部盘起,露出雪白的脖颈,再坠一对芙蓉玉石水滴耳饰,整个人显得贵气但却不老气。
将头发盘起虽然干净利落却未免显得清冷孤傲,于是我又添上一颗葡萄大小的莹白东珠在胸前的素圈鎏金璎珞上,为孤绝清冷的美貌增添几分平易近人的可爱。
娜然挽着我的臂膀上马车,窃喜的说道:“公主,从前那个明媚少女美人又回来了。”
是啊,来荣国前我是个善骑射玩乐的活泼少女,来了之后为了维持高冷绝色美人的人设,天天穿得典雅无趣,憋闷死个人。
如今终于明白,卑微的以色侍人终究一场空。
只有看见我灵魂深处的美好才是可相伴一生的良人。
“只可惜我想通的太晚。如今做回自己,也来不及找到一个能够真正看见我的夫君。”
娜然正想出声安慰我,马车忽然被逼停,车外响起几声咳嗽声,我认得是谁。
我知会娜然下车,车外的男人身手矫健迅速进了马车。
“二皇子,在宫门外拦我马车,不知有何贵干?”
虽然不知道他几次三番救我于危难所图为何,但我心里还是感激的。
“今日父皇让你选婿,你别选别人,选我,好吗?”
我脑袋轰鸣一声,呆若木鸡的转头问道“二皇子,你是说,你...要娶我?”
“嗯。”
我与二皇子以往向来无所交集,遑论什么情谊,他想娶我,莫非是为了夺嫡?
而且我另择夫婿的事宜是秘而不宣的,他怎地会知道?
“为何?”
我好奇的追问着。
他却不语,神秘一笑道:
“嫁给我,他能给你的一切我都能,甚至更多。”
我心事重重的走进崇光殿,容帝坐在龙椅上等我。
见我闷闷不乐,以为我不愿嫁给别人,走下来安慰道:“意欢,婚事未举行,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你若实在不愿,那朕就做定这个坏人,成全你和的心愿,让你做贺王唯一的妻子!”
我反应过来容帝误会了,赶忙换上愉快的笑容,乐呵呵道:“皇上,我是担心您皇子都太优秀,我挑花了眼呢。”
姚公公将所有皇子画卷铺开一整面墙,我走了过去,仔细瞧了瞧。
果然个个都是天资风流,俊俏无双。
可尽管如此,有一人的相貌气度仍然鹤立鸡群,一下子抓住了我的眼球。
我也想知道答案。
于是我坚定的指向那幅画,铿锵有力的语气说道:“皇上,我就要他了。”
“哦,宣王,哈哈哈,意欢果然还是受皮相所惑,这个宣王相貌才学样样都好,只是....”
容帝彷徨,他预料到以宣王的姿容一定会入选,可宣王身体不济、腿脚不便,颇有早夭的迹象,实在是不堪托付,他不想欺骗公主。
虞意欢却施施然道:“皇上,我知道,我见过宣王了。”
“你...都知道,那你为何?”
我抚摸着画像上那双凌厉得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细长凤眼,意味深长的笑道:
“因为人人都笑我情痴低贱,唯独宣王及其身边的所有人,从不曾议论嘲讽过我半句。”
选其他任何一个,不过是重蹈跟君少茗的覆辙罢了
原本我也忐忑,若选宣王会不会被拒绝,没想到进宫前他倒是先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瑶池香的缘故,宣王总给我一种相识多年的熟悉感,仿佛多年前就见过。
可能因为跟君少茗是兄弟,面容多少有些相似 。
9
婚事既定,我带着原来的婚书去礼部销毁,更换新的婚书。
临出门前却遇到君少茗和顾请梦上门。
我公主府早已下令,这二人来见一概不通报不接见。
看着二人冻得面红手脚僵硬的样子,定是在这喝了半天西北风。
皇宫里和公主府外,容国大皇子的身份压我一头。
可这公主府的守备,是我从虞国带来的三千精兵,没有人会把他放在眼里。
吃了闭门羹心里憋屈,见了我,君少茗怒气值一下飙升道:“虞意欢,你让人把你未来的夫君拦在公主府门口,你还想不想好好成婚了?”
我睥睨二人,语气平淡的回答,“是我不想好好成婚吗?”
“你就是小心眼,梦儿知道自己昨日因为婚服的事情惹你不快,一早就请了容京最厉害的裁缝和绣娘来为你量身定制嫁衣,还不快快请我们进去。”
二人在风中冻得像个可怜的小狗,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必了,顾小姐和王爷七日后就要成亲,还是先紧着给顾小姐做吧。”
我赶着早点入宫把事情办了,拨开挡路的二人就要走,抬手时候婚书不小心从袖口掉落。
顾清梦眼疾手快先捡起了婚书。
“这是你跟子墨哥哥的婚书吧,让我瞧瞧。”
我不想让她的眼睛脏了我的婚书,伸手要拿回,没想到顾清梦故意不撒手,婚书两头受力一分为二。
气得我瞪了顾清梦一眼,容国重礼,我生怕婚书没送去礼部销毁,耽误了我和宣王的亲事。
君少茗却一把将她护在身后,语气冰冷威严的说道:“不过是撕破了婚书而已,本王让礼部再给重新写就是,你何必这般动怒,梦儿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婚书而已、婚服而已、嫁妆而已,皮外伤而已,和我有关的一切在你眼里都是不过如此,那婚书毁了便毁了,正合了你们二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心愿,何必重写?”
说完我将另一半婚书抢回,准备带去礼部问问怎么处理。
君少茗见状,以为我心里不舍口是心非,便继续威胁道:“虞意欢,你别恃宠而骄,到时候我若真悔婚不娶你,哭的是你!”
“哦,是吗,那到时候看看哭的究竟是谁!”
没了和我的婚事,大婚当天他就会知道他丢了心心念念的太子之位,到时候可别跪在我跟前哭着求我原谅,晦气得很。
我要走,君少茗依旧拦我,我气得眼眶通红,远处一辆华贵的马车悠悠然在公主府门前停下,马夫拨开车帘,君昊天探出头来道:“这一大早谁惹昭和公主不快。”
见到君昊天,上次被罚的阴影笼罩,顾清梦本能的蜷缩起来。
君少茗双手护住她,没手拦我,我一溜烟的奔向宣王的马车。
君少茗的声音在身后嘶喊道:“虞意欢,整个容国,除了嫁给我,你还能嫁给谁。”
我停住脚步回头朝着他们做了个鬼脸,指着宣王的吐舌道:“略略略,我嫁给他”。
10
上了马车,君昊天一直似笑非笑的盯着我,盯得人浑身发毛。
“喂,你看什么,本公主竟这样好看,叫你挪不开眼的似要将人看穿。”
想来宣王已经知道我选了他,第一次以未婚夫妻的身份相见,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想要说些俏皮话互相打趣一下,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没想到君昊天却不假思索、声音温柔的回答道:“好看,真的好看。”
那认真的模样,要不是我脑子反应快,差点接不上话。
我故作镇定的挥手称赞道:“宣王好眼光!”
本以为话题就此结束,没想到他却意味深长的补了一句,“那是自然,不像有些人,眼盲心瞎的。”
我狐疑的转头想要追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却闭起眼睛道:“昨儿开心可一夜没合眼,补会儿觉。”
俨然一副拒绝深入沟通的模样。
我也只得作罢,等成了亲日日相见,非要改改他这个说话说一半的毛病。
11、
一大早,娜然兴冲冲的拿了一件华丽无比的大红婚服进来。
后日就要大婚了,尚衣宫为我重新赶制的婚服最快也要明日才能送到。
母亲许是料到我在容国的处境被动,也许是觉得旧婚服晦气,收到信便让人快马加鞭送来这件她重新设计的七**线缂丝凤翎喜服。
这件婚服的领口、袖口和衣服下缘缀满的粉光海水珍珠,独特的穿丝固定法一看就是母后亲自一颗一颗点缀上去的。
这么精致华贵的样式,没个三五年是做不成的。
我满心欢喜的对镜试穿,无论是尺寸还是样式,都比先前那一套更称我的倾国容姿。
难怪母后坚持让人每年送一幅我的画像回去,本以为只是单纯的以解思念之情。
至此,想到母后向前的叮嘱教诲,我不得不叹服母后的远见。
因为这套婚服的形制规格远超尚衣宫的设计,嬷嬷和娜然须得帮我重新设计发型、搭配发饰和妆容。
但是婚服的后摆铺开最长有九米,为了方便,我们挪步到前庭苑中。
梳妆完毕,娜然和嬷嬷回屋去取铜镜让我瞧瞧。
我一人坐在园中静静等待,却不知不速之客已经在院门口站立许久。
“ 意欢,我就知道你心里把我看得很重。”
我闻声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闯入眼帘,两步并做三步飞奔到我跟前来。
“你来做什么?”
我没好气的质问君少茗,更加气恼为何他不经通报便入公主府如入无人之境。
他见我皱眉,以为我还在吃醋较劲,不知我是真的厌烦他。
他不自觉的靠近想要拉住我的手,我一个回退向后闪躲。
那一瞬间他脸上似乎有愕然和短暂的失落。
但很快又重新拾起了盲目的自信,看着我空落落的双腕哄我道:“意欢,你放心,你的嫁妆和镯子我一定让清梦还你,大婚那日,你一定要戴着我送你的镯子嫁给我。”
我冷笑一声道:“劳烦殿下挂心了,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要了,还请清梦姑娘自己留着。”
君少茗自信的笑容凝滞,略带愠色的指责道:“一点小事,你为何如此小气,既然你介意镯子清梦戴过,那本王命人在为你重新打造一只比原先还好的就是了,你日后切莫拿此事为难清梦。”
呵,君少茗还天真的以为,我只是在说镯子。
“断然不会!”
我笃定的回答。
我嫁给君昊天了,哪里有空跑到贺王府去为难一堆不相干的人。
只盼着他们从此莫要出现在我眼前讨嫌。
得到满意的回答,君少茗看着石桌上棋盘的残局,一眼认出来是我们二人一年前对弈的残局,胜负未分。
他那时答应我,若我赢了这盘棋,他便可以答应我任何要求。
这一年我多次请求他与我对弈,完成这残局,被他以各种理由推脱。
今日兴许是为了安抚我,他主动提出要下完这盘棋。
我看了一眼残局,胜负早已分晓,他和我都知道,想必这也是他一直推脱的原因。
他怕我提出的要求与顾清梦有关,让他为难罢了。
只是如今我对他别无所求,抬起衣袖轻轻拂过桌面,棋子散落一地。
“不必了殿下,一子错,满盘皆落锁,何必执着于过往。”
12
君少茗前脚赶走,我后脚就将公主府的侍卫门房重新整顿了一番。
日后无论谁想进公主府,须得通传禀报,除了君少茗。
“若是贺王来见,不必通传了,直接回绝。”
从前为他开的特殊通道,今日起直接锁死。
公主府的侍卫丫头们不知我性情大变的具体缘由,但根据容城近日的留推测,想必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本来还替我憋屈的下人们,得到此命令,纷纷昂首喜悦。
我才发现,原来我的低头卑微,竟然牵连公主府上下都没法抬头做人。
看着他们如释重负、喜不自禁的模样,我不禁懊恼自己醒悟的太晚。
我心生一念,转头对管家木木叔说道:“这几年辛苦大家跟我一起做低伏小,这个月开始,所有人都涨三成月银,多增加三日休沐,记得安排好轮值,只要不空职即可。”
木木叔满脸笑容的应下,把侍卫女婢们叫走,重新安排值守轮休。
娜然在我身侧,眼中含泪却展开笑颜道:“公主,看到您今日这副模样,娜然真的为您感到开心极了。”
我嘟嘟嘴抱住娜然和嬷嬷,深切的说一句,“抱歉,我忽视你们太久了。”
我差点忘了,我乃一国公主,受百姓供奉,肩负虞国百姓的荣耀与安危,怎可让一个男人牵动情丝而忘本。
从今日起,我要做回那个尊贵骄傲的昭和公主。
13
两日后大婚,按照习俗,我每日需以牛乳和百花混合百草浸浴一个时辰。
不仅仅是为了莹白嫩滑的肌肤,更是为了滋补身体。
我才及笄不久,母妃担心我的身体在洞房之日受累会有亏损,来信中特意叮嘱。
为了更好的备婚,所有访客一律谢绝。
可君昊天却亲自求见,说有重要的东西必须亲手交给我。
浸浴不可随意中断,否则会反噬其身。
便让君昊天隔着屏风说话。
“这玉石是我亲自寻得,聘了天下第一匠按照你得身量为你打造的一对翡翠福镯,我知道你素常爱搜集名贵玉镯,不知这一对能否入你青眼。”
我心下一震,自从收了君少茗的镯子,我就没戴过别的玉镯。
公主府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比羊脂白玉镯好的手镯更是数不胜数。
虽然一直还在搜寻名家作品,但为了让君少茗的玉镯出彩,我从未在人前显露过这一爱好。
若不是细心留意我的过往,根本不会知道我这隐秘的喜好。
我命娜然接过首饰盒子递给我。
摸到盒子的一瞬间已经让我惊异不已,这匣子是千年的金丝楠木所制作,上面的纹路流光溢彩,耀眼夺目。
娜然跟着我赏玩珍宝多年,见过的好东西不计其数,此刻竟然也被这匣子吸引得挪不开眼睛。
我轻触匣子的錾刻金扣,啪嗒一声盒子毫不费力的展开,一对晶莹剔透的顶级浓绿翡翠福镯子如一汪碧绿深潭在眼前铺开。
这样品级的翡翠镯子,我只在《百珍奇书》上翻阅过。
那时候我便对着图鉴玩笑道:“真有这么难得,那以后谁能寻得此石,谁才配做我得夫君。”
母后摸着我的头宠溺得笑而不语。
这石头价值连城是次要的,而是这种石头独长在玉山的中心,非天崩地裂人力不可获得。
故能得此石纯凭机缘命运。
见我久久不言语,君昊天有些担忧的问道:“可是镯子尺寸不合?”
也是,君昊天怀疑尺寸都不怀疑这玉石入不了我的眼。
娜然帮我擦干双手,帮我戴上翡翠福镯,我盈盈一笑道:“ 正合适,我很喜欢。”
我在屋内听到了他仿佛舒了一口气道:“既如此,吉日见。”
“嗯,吉日见。”
我微微颔首。
14
婚服加身,礼乐起,一切就续。
今日是君少茗纳顾清梦入府的日子。也是我昭和公主与容国二皇子联姻的大喜之日。
因虞国强盛,容帝为了更好的结盟,许我未来新帝后之位置。
容帝年迈,无力操劳国事,故传位诏书和封后诏书随着我的嫁妆一起抬到二皇子的紫霄殿。
二皇子因体弱故而一直未曾封地封王,所以我今日是嫁进皇宫。
皇子娶亲与民间不同,是没有接亲仪式的,按礼数我只能依着吉时自行入宫。
没想到君昊天依着民间的风俗,亲自到公主府接亲。
娜然和嬷嬷也不知道哪里学的坏,临时给君昊天设置了十八道关卡。
君昊天依着民间的接亲礼,散了许多喜金才将我迎出门。
我本担心他身为皇子,又要在人前装作行动不便会因此恼怒。
可当他的手接过我的手时,手心的热度和急切的呼吸几乎将我融化。
“欢儿,为夫来接你了。”
他在我耳边轻语,无他人听见,我却羞臊的仿佛一股热气蒸腾着我。
怎会如此?
他今日的温暖和煦、深情如许,与往常的阴冷诡谲大不相同。
只是联姻,他做戏也太周到了些。
15
公主府在城中,皇宫在城东。
而今日娶亲的贺王府,坐落在城北。
按照皇家礼制,君少茗在贺王府拜堂礼成之后,要带着顾清梦入宫内的祖佛寺祭拜容家先祖,然后再回到贺王府开席面入洞房。
君少茗带着仪仗队,必定经过公主府。
到了公主府门前,他好奇的看向公主府。
花轿里传来顾清梦娇滴滴带着担忧的语气问道:“殿下,今日你我成婚,公主心里定是不好受的,不如在此停下,您进去安慰一番,否则公主若心有不甘恐怕节外生枝。”
君少茗认为顾清梦言之有理,便在公主府门前下马,却发现公主府亦是张灯结彩。
门房见来人是君少茗,不由心一惊。
“怎么回事,公主府今日这般隆重装扮,非要和清梦抢这个风头吗?”
侍卫哑然,没想到大皇子竟然还看不明白事态。
“还不叫人摘了这些,叫人看见公主还未嫁入王府就这般拈酸吃醋,该怎样笑话?”
说完准备亲自入府教训虞意欢。
几个侍卫慌忙将人拦下,耐着性子解释道:“殿下,公主今日不在。”
为了不耽误吉时,吃了闭门羹的君少茗怕耽误吉时也不多纠缠,悻悻的离开。
上马的时候周边围观得百姓纷纷议论道:“刚刚从这公主府抬出去得花轿,该不会就是昭和公主吧?”
另一个妇人附和道:“那是必然,除了公主府,谁出嫁能从公主府正门走。”
听完这话,君少茗虽觉得不可置信,但回想虞意欢近日得反常举动,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准备翻身下马问个清楚。
花轿里得顾清梦听到议论,在君少茗下马前出声宽慰道:“殿下,这些百姓真是好骗,谁人不知昭和公主来咱们容国就是和亲的,她除了嫁给你还能嫁给谁。一定是她不想殿下娶我,故意找人演这一出戏搅和婚事,殿下莫要当真。”
君少茗刚刚心里还有些慌乱,被顾清梦这么意分析,悬着的心才稍稍沉下,嗤笑道:“哼,也是,她这些年痴恋我的所作所为传遍上京,谁还会娶她。”
16
到了皇宫门口,君少茗将顾清梦接下花轿,她身穿大红喜衣、以红扇遮面,在众人的注视下春风得意的乘上宫内的步辇,紧紧挨着君少茗,缓缓往北宫后的祖佛寺庙前进。
前来迎接新人的张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年轻时候在司礼部待过一阵,看着顾清梦一身鲜艳夺目的大婚喜服,不禁皱眉,抬手示意让轿辇停下。
本来他也不想多事,只是陛下近来身子不爽利,本就心绪不宁,害怕此事冲撞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他对着新人恭敬的作揖徐徐问道:
“启禀贺王,老奴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清梦知道,来接亲的是宫里的老人,势必精通婚嫁礼数,定是要对自己这身正妃才能穿的大红喜服发难。
她虽然答应以侧妃的身份嫁给君少茗,但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她将来必定是要坐上正妃之位。
若是今日不能穿正妃的喜服出嫁,那将是她一生的耻辱。
为了事情进展顺利,她先声夺人道:“公公,今日是我和王爷大喜的日子,有些话既知道说出来不合时宜,还是不说的好,王爷从来都是恪守规矩礼数、宽厚治下的人,希望您莫要让他为难。”
这些年,君少茗顶着未来储君的期望事事克己复礼,大家有目共睹。
张公公被这么一提醒,心下了然,既然殿下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恐怕对这个姑娘是情真意切,不忍她以妾礼出嫁,受尽冷眼和屈辱。
他也不便过多干涉,只安排旁边跟着的小太监赶快去太医署请柳太医将皇上平时静心平气的药赶紧备好送到祖佛寺去。
仪仗队缓慢有序的前进,经过二皇子君昊天的紫霄殿前,发现紫霄殿院门前的路灯一应贴上了喜字,一对喜庆红艳的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在门前,门前的两排侍卫手腕上都系着一朵红绸花。
顾清梦仔细观察了片刻,回想近期昭和的异常举动,心中不禁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若真是如此,他们两对新人必然会在祖佛寺相遇。
看君少茗的样子,显然对此事是毫不知情的,合公上下这么费力的瞒住二皇子的亲事,理由必定只有一个。
那便是二皇子娶了本该由大皇子娶的人,昭和公主。
想到此处,顾清梦心中窃喜,心中暗想道:“那个虞意欢倒是知难而退,既然如此,等她以后登上后位,成为天下最最贵的女人之后,倒是可以考虑留她一具全尸。”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不经意从嘴边飞出,旁边的君少茗吓了一跳,狐疑的问道:“清梦,你这是笑什么?”
“哦,我是看到二皇子上下为了你我的婚事也装点的如此热闹,为你们兄弟二人情深感到开心。”
一语解开了君少茗心中的疑惑,原来是如此。
他顺着顾清梦的阿谀得意的回复道:“那是自然,二弟向来敬重我这个大哥,他身子骨虽然孱弱,但从小熟读兵书策论,将来我登基之后,他作为军师谋士,也是可堪重用的。”
君少茗的仪仗队到达祖佛寺之际,早有一支更为宏大的迎亲仪仗队在那奏乐,见另一支仪仗队来,吏部侍郎抬手让让礼乐停了下来,指挥队伍散开在两侧,给贺王贺王妃让出一条通道。
君少茗心下突然突突的跳得紧凑,莫名得赶忙下轿问李侍郎道:“这是怎么回事?今日还有谁娶亲?”
李侍郎双手相扣,恭敬得鞠躬作揖,声音有些颤抖的回答道:“启禀贺王,是二皇子。”
“什么?二弟今日娶亲,为何本王不知?”
君少茗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按照身份尊卑来说,他是兄长,也是未来的储君,君昊天与他在同一天娶亲于情于理都绝无可能。
这妥妥的是在打他的脸。
父皇和二弟绝不会故意犯此大忌,一定是礼部的安排错漏,他气愤的揪住李侍郎的衣领将人提起,怒不可遏道:“长幼尊卑你们礼部不知道吗?怎会撞了日子?”
虽然害怕,当在接下任务的时候,礼部上下都预料道这个结果,李侍郎踮着脚尖,呼吸困难,一字一句的艰难吞吐道:“是,是陛下的安排,微臣...只...只是听命行事。”
说完这句话,李侍郎领口一松 ,双脚落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众人缄默不语,除了贺王和贺王府的人,其他人都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没有一个人敢说。
17
君少茗瞪着眼睛凝眉,话在喉间却不可置信的又吞了回去。三步并作两步的向佛寺正殿走去。
他要问问父皇和二弟究竟为何如此。
顾清梦见状,刚刚的窃喜转为慌张。
只是同一天成亲就让君少茗如此失态,若让他知道二皇子的娶的是虞意欢那个贱人,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能让君少茗冲动犯错,现在毕竟还是老皇帝做主,储君之位也未下诏落定,还是要恭敬谦卑,不可失了储君风范,动摇了储君的地位。
她不顾礼仪快步追了上去,大步拉住君少茗,急切的对他说道:“殿下莫要冲动,这事情怪不得陛下和二殿下,想来是因为昭和公主向陛下告状,陛下一边要安抚虞国一边又不忍心责罚您,只能在你我的婚事上为难您来安抚昭和公主,您可千万要沉住气,体谅陛下的良苦用心,万不可意气用事,否则储君之位怕是不保。”
对顾清梦来说,最要紧的就是要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哪怕君少茗事后回想起来,知道是自己从中作梗不让他知道真相,生米煮成熟饭,任他再是不敢和气氛也只能认命。
而且她也是为了帮他保住储君之位,女人哪里又江山重要,等他想通了,说不定还要感谢她今天的明智之举。
虽然顾清梦说的有道理,可君少茗依旧觉得不对劲,就算父皇要借着婚事敲打他给虞意欢出气,可二弟弟这种命不久矣的身体,连心上人是谁都i不敢公之于众,怎会突然就成亲了。
顾清梦看出他心中的疑惑,怕他打破沙锅问到底,知道了真相一切就真的无法收场,便拉着君少茗的衣袖委屈撒娇道:“殿下,你我一路走来艰难重重,好不容易今日大婚,有什么想问的求您忍到大婚之后,就当是为了我,可好?”
女子妆容精致,面容姣好,一滴晶莹滚烫的泪滑落脸颊好像滚过君少茗的心间,将他烫醒了。
他慌乱的拿起衣袖为顾清梦擦泪,懊恼的说道:“怪我,一时间鬼迷了心窍,今日是你我大婚的日子,旁的事都不重要。”
见君少茗冷静了下来,李侍郎才按照流程,带两位新人到两边侧殿祭祀,最后来到了皇上和另一对新人所在的正殿。
老皇帝坐在正殿的龙椅上,一对新人跪在身前敬茶,敬茶仪式结束后,二位新人退到了侧边,给君少茗二人让出位置。
顾清梦挽着君少茗的胳膊,头上的步摇一步一晃,周身的黄金玉石碰撞,环佩叮当。
宫女将茶端给二人,顾清梦却扇敬茶,却迎上了一张威严震怒的脸,吓得手一抖,滚烫的茶水烫得她失手打翻了茶杯。
“父皇恕罪,清梦她定是太紧张了。”
老皇帝瞪着二人,怒斥道:“大胆,竟然敢如此逾越礼制,是当我已经死了吗?”
君少茗一头雾水,张公公早有准备,赶忙递上安神茶水,让老皇帝饮下,这才稳住了没有吐血。
顾清梦似乎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浑身战栗不敢言语。
“父皇,儿臣...”
“你闭嘴!”
君少茗还没说完,就被老皇帝打断,“你在娶正妻之前要先纳侧妃,本就是大逆不道,若不是昭和替你求情,你以为你们二人今日能顺利成亲?”
“你看看你的侧妃,浑身上下的钗冠服制,全都是正妃的行头,野心昭昭,目无法度,简直恬不知耻!”
君少茗这才反应过来,转头看了看顾清梦的行头,对比二弟妹的行头,虽然华贵精致远比不上弟妹,但这同样是六翎凤冠和龙凤霞帔,衣服上的纹样形制规格更是别无二样。
迎着君少茗来回打量的目光,君昊天不懈的冷哼道:“兄长既有此心,何故耽误别的女子这些年?”
以扇遮面的虞意欢听出他这话明显是在拱火,提醒老皇帝,看在虞国的脸面上,断不能轻饶了欺负羞辱昭和公主的人。
君少茗看着顾清梦胆寒心惊的模样,终于看出她所为何意,也想起了刚刚宫门口张公公被她打断的提醒,意识到自己完全被这个女人愚弄欺骗了。
她根本就不甘心于侧妃之位,也并不像她所说那般为了与她厮守不计较名分。
可事到如今,他就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他只答应顾清梦穿大红嫁给他,其他一无所知。
见气氛焦灼,顾清梦不甘心就这般被嫌弃,想到她从昭和那里抢来的丰厚聘礼,或许能为她争回一些面子。
她磕头带着哭腔哆哆嗦嗦道:“求陛下饶命,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老皇帝虽然生气,但也不是狠绝之人,而且昭和在成亲前几日特意进宫求了一个恩典,为了以后的平静生活,不要为了她故意为难大皇子,若结下更深的仇怨,只会为君昊天将来登基治国埋下祸患。
于是他便打算给她一个机会,看她要如何将功补过。
“你说,你要如何将功补过。”
顾清梦从怀中掏出一份礼单,双手奉上,忽然间有了些底气,正色道:“我听闻南方水患,急需大量钱财救灾,为了弥补今日之过错,我愿意将我所有的嫁妆捐赠,作为南方赈灾的物资。”
老皇帝眼睛一亮,为此女有如此格局胸襟感到些许宽慰,或许只是一时间被儿女情长给冲昏了头脑。
张公公欲接过礼单,觉得有些眼熟。
旁边的君少茗知道,这些嫁妆是昭和公主那里借来的,日后是要还的。
便拦住顾清梦窃窃责问道:“你疯了吗,捐了日后拿什么还给意欢?”
“殿下,昭和公主迟早是你的人,应该为陛下分忧,怎会计较这些许嫁妆?”
君少茗想想也是,反正这个嫁妆也是要带进贺王府的,便松手任由张公公拿走。
顾清梦之所以敢这么做,心里是有底的。
昭和今日已然嫁人,且她嫁人前并未来讨要这份嫁妆,想来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九牛一毛,不甚在意。
她拉住君少茗的手,低头给她使眼色让他安心。
全然没有发现,站在侧边的昭和公主满脸无奈的摇头。
君昊天问她为何摇头,她低声无奈道:“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君昊天也是伶俐之人,一下明白过来,这份嫁妆礼单有大问题,可能将是顾清梦的送命符。
老皇帝接过张公公打开递过来的礼单,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嘶了一声。
他定眼又重新端详了一次礼单,又不可置信的望着下面跪着的二人,啪的一声将礼单甩在地面。
嘴里怒骂着:“冥顽不灵、蠢妇!竖子!”
张公公大惊,捡了礼单看了一眼,也跟着大喊道:“作孽啊,这...这...不是陛下为大皇子备给昭和公主的聘礼吗?怎么会成为顾贵女的嫁妆了。”
君少茗一脸苍白,瘫软着跪了下去,老皇帝一看这样子,就知道他根本就没看过自己为他备的聘礼,急吼吼的不顾君王的威仪礼数,指着他骂得极其粗鄙难听:“你这个没心没脑子的蠢货,我为你的婚事这般操心,你竟然连给昭和的聘礼都不曾查验,纵容妾氏欺上瞒下意图据为己有,如此欺君大罪,你们...你们怎么敢的?”
说完一口气没上来,气晕了过去。
张公公万万没想到,在气死老子这件事上,大皇子竟然还有后手。
18
老皇帝晕过去之后,冲着张公公眨了眨眼睛,张公公立刻领会,拦住了想要上来查看的众人,对着正殿宣布道:“礼成,请二位皇子带着新娘各回各家,陛下即日起于承恩殿要静心养病不理朝政,现已传位于二皇子,所有政事由二皇子全权做主,登基大殿下月十五举行,其他人无诏不许进宫打扰!”
张公公提着一口气,快速的将老皇帝的意思传达完毕。
顾清梦两个眼睛瞪大,完全没想到如今的局面。
大好的局面怎的一瞬间就急转直下。
君少茗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禁卫军已经将他二人团团围住,将他与君昊天隔开。迅速的将他二人送回了贺王府。
贺王府内张灯结彩,喜乐奏鸣,本应该是喜气洋洋的氛围,此刻在君少茗听来无异于对他失势的嘲讽。
洞房内,只剩下君少茗和顾清梦二人。
顾清梦不相信,君少茗的储君地位怎会因为和自己的婚事就轻易被动摇。
她看到君少茗失意颓废的样子,不甘心的的抓住他的双臂,不甘心的鼓励他道:“殿下,您不要灰心,登基大殿前一切都还有转圜之地,陛下怎么可能把皇位交给一个残废....”
“你闭嘴!还不是因为你,你骗我,全都是骗我的,要不是你贪心不足,怎么会弄成这样!”
“要不是你迷惑我,我好好的跟意欢成亲,皇位怎会落入他人之手?”
君少茗的情绪如洪水般爆发,怒吼的推开顾清梦抓着自己的双手,眼里满是嫌弃和埋怨。
顾清梦似乎是被他眼里的嫌恶刺激到,晃动着身子冷笑道,“呵呵,哈哈哈哈,你怪我?是你自己三心二意,若不是你一心想要鱼和熊掌兼得,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君少茗被激怒,抬手掐住了顾清梦的脖子,怒吼道:“闭嘴,我要休了你,我要去告诉昭和,我今生今世只会娶她一人,父皇最看重她,她一定能够帮助我。”
“哈哈哈哈,愚蠢至极!还做着娶昭和公主的春秋大梦呢?”
顾清梦的眼里满是轻蔑,像看着一个傻子一般看着君少茗,无情的嘲笑着。
“你什么意思?”
君少茗追问。
“你不知道你二弟今日娶的就是昭和公主虞意欢吗?全世界都知道,只有你一个傻子不知道。”
君少茗面色由红转白,松手往后踉跄了两步,摇头喃喃道:“不可能,绝无可能,意欢心里只有我,怎么可能嫁给二弟,你少诓骗我,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休了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王府外跑去,似乎很焦急的求证什么。
他骑着一匹烈马,直接冲进了公主府,门卫阻拦不及,也没看清来人,以为是此客,赶忙吹哨警戒,公主府内的弓箭队接到警戒全部战备状态,手中紧紧握着弓弦。
君少茗的马停在了正院中央,盯着厅堂上镶嵌的两国合婚的婚书,上面的姓名已经从君少茗变成了君昊天。
他盯着婚书前后摇晃着仰天长啸。
弓箭手这才认出,是大皇子,不敢轻举妄动,派人去和王府通知王妃来接人。
19
入夜,紫霄殿内已经从热闹恢复了平静。
宾客散席,君昊天带着微微的酒气,轻轻推开了房门。
我举着扇面正襟危坐,听见动静不由得心跳加速。
男人缓缓踱步靠近,伸出修长莹白手掌,轻轻得将扇面移开,露出女子如桃花般美好得面容。
“你就这么走进来,不怕被外人知道你并无残疾在身吗?”我故意打趣道。
“怕什么,你以为父皇真会传位于一个身有残缺得人?”
我其实早就猜到,若老皇帝一无所知,定不会同意我择君昊天为婿,身有残缺之人如何能服众治理天下。
“那你娶我,是为了帝王之位?”
经过君少茗一事,我不想为男女情事别扭委屈,有些事情早说清楚,日后大家的合作会更加愉快。
君昊天莫要说话。
我想他是怕话说的太明白令我寒心,为了打消他心中的芥蒂,我补充道:“殿下您不必忧心,我知你有雄韬伟略。我亦不是耽于规格情爱的小女子,我只是想更明确的摆清楚我的位置,以免不必要的误会造成你我之间的隔阂。”
本来脸色冷静的君昊天,不知为何听了此话,脸色竟然更加难看。
一向冷静沉稳的他,竟吐了一口气,置气似的将头扭到一边,声调委屈的说道:“哼,你现在倒是冷静自持,”
我一下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无奈解释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本想以我虞国之强盛托举,全他千古一帝之梦,没成想他是这样不堪托付之人,能负一人心,定也会辜负天下百姓之心,过往种种,终究是我看错了他。”
“什么?”
“早知你是因着救命之恩,我应当早与你相认,也不至于让你平白蹉跎了这些岁月?”
我一脸雾水,满眼疑惑。
“当初救你的是我,只是我为了自保不得不在人气示弱,偷偷躲了起来,君少茗他不过是捡漏罢了。”
我震惊之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原是如此。”
我们二人相视一笑,窗帘缓缓落下。
20
君昊天在我的支持下,顺利登基。
君少茗一纸休书休了顾清梦,而后神志不清被圈禁在贺王府内。
顾清梦的所作所为得罪了我这个新后,顾家人担心影响顾家百年基业、累世清誉,将她逐出了族谱自生自灭。
只是顾相向来疼爱宠溺这个女儿,他能下此狠心,倒是令我十分意外。
在我看来,君少茗和顾清梦也莫要做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只不过卑鄙不堪罢了。
他们如今的下场悲惨也令我有过恻隐之心,可经过这一切我明白,谁也不能随意干涉他人命运,否则你将承担他的命运。
日子静静的过了一段时间,在我临盆之际,顾家和和王联合外族谋反,扰乱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君昊天不得不亲自率兵镇压叛乱,我诞下龙凤双生子那夜,传来了他斩叛贼于马下的捷报。
而顾清梦终究是没能圆了她的皇后梦,带着顾家全族上下三百多条人命共赴黄泉。
我终于明白,一个人干预别人的命运若能及时收手还有转圜余地,若执迷于用阴谋诡计抢夺不属于他的东西,那便是死路一条。
更新时间:2025-06-11 20:0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