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窗外的风像一群醉汉在呜咽,吹得这栋三层老别墅的窗户吱嘎作响,活像牙疼病人的呻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老灰的味道,混着若有若无的霉味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腥气。客厅中央,几盏强光摄影灯像小太阳一样杵着,硬生生在这片昏沉死寂里撕开一... 碧波小说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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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宅主播的强迫症鬼助理,张伟阿明,碧波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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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窗外的风像一群醉汉在呜咽,吹得这栋三层老别墅的窗户吱嘎作响,活像牙疼病人的呻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老灰的味道,混着若有若无的霉味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腥气。客厅中央,几盏强光摄影灯像小太阳一样杵着,硬生生在这片昏沉死寂里撕开一片刺眼的光明区域。

张伟就站在这片人造光明里,努力挺直他那因为长期熬夜有点佝偻的腰板。他脸上堆着一种精心设计过的、介于“爷很勇”和“爷有点怂”之间的表情,对着架在自拍杆上的手机镜头挤眉弄眼。

“家人们!老铁们!看看!看看这环境!”他声音刻意拔高,带着点夸张的颤抖,试图盖过窗外那恼人的风声,“百年凶宅!传说中的‘主播坟场’!当年那谁,还有那谁谁,可都是在这儿……咳咳,懂的都懂!今晚,你们伟哥我,豁出去了!24小时不间断,带你们沉浸式体验!要的就是这份原汁原味的……凉飕飕!”

他夸张地搓了搓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眼神却忍不住往灯光照不到的、那片浓墨般的阴影角落里飞快地瞟了一眼。心脏在肋骨后面咚咚地敲着小鼓。

手机屏幕上,弹幕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汹涌。

【卧槽伟哥牛逼!真敢来啊!】

【主播坟场?这名字听着就瘆得慌……】

【伟哥稳住!火箭刷起来!】

【道具组加鸡腿!这氛围灯打的,绝了!】

【楼上懂个屁,一看就是纯天然阴气,这房子绝对有东西!】

【特效?伟哥这穷酸样请得起特效?】

【前排出售瓜子花生小板凳,坐等伟哥尿裤子!】

张伟扫了眼飞速滚动的弹幕,心里那点虚被刷屏的礼物特效和不断上涨的人气值冲淡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那股子老宅特有的、仿佛能钻进骨头缝里的寒气顺着鼻腔直冲脑门,让他打了个激灵。

“稳住!兄弟们!”他给自己打气,声音又拔高了一度,试图驱散心底那点不断蔓延的寒意,“这才哪到哪!真正的刺激,还在后面!咱先去……呃……探索一下生活区!看看这凶宅的日常!”

他举着手机,像个举着盾牌的探雷兵,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向客厅旁边那条黑黢黢的走廊。摄影灯的光只能勉强照亮他前方几步远的地方,更深处,是纯粹的黑暗,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家人们,看到没?这走廊,这深度!当年据说……”他压低声音,开始添油加醋地描绘那些不知真假的凶宅传说,唾沫星子在强光下飞舞。

刚走到走廊口,一股更浓、更阴湿的腐朽气味扑面而来,像冰冷的蛇缠绕上脖颈。张伟的喉咙瞬间发紧,准备好的台词卡在了嗓子眼。他猛地停住脚步,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就在这时——

“噗!”

客厅里那几盏刚刚还亮得晃眼的强光灯,毫无征兆地,齐刷刷灭掉了!

眼前的世界瞬间被绝对的黑暗吞噬!浓稠得如同实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张伟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的声音在死寂的黑暗中被无限放大,震得他自己耳膜生疼。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在空旷的别墅里撞出瘆人的回音。他手一哆嗦,差点把唯一的救命稻草——那部亮着屏幕的手机给扔出去。

【卧槽槽槽槽!!!真灭了?!】

【妈呀吓死爹了!!!】

【伟哥别慌!稳住!!】

【特效牛逼!!!这关灯时机绝了!】

【伟哥你嚎得比我女朋友看恐怖片还惨哈哈哈!】

【道具组神操作!这沉浸感拉满了!】

【快开灯啊!手电筒!手电筒!】

屏幕上瞬间被爆炸般的弹幕和密集的礼物特效淹没,人气值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猛蹿。张伟惊魂未定,手忙脚乱地用颤抖的手指戳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能。

一道微弱的光束刺破黑暗,勉强照亮了他面前一小片布满灰尘的地板。光束边缘,那些模糊的家具轮廓在黑暗中扭曲变形,如同蛰伏的怪物。

“操……操操操……”张伟喘着粗气,心脏还在狂跳,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他抹了把脸,强撑着对着镜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家……家人们,看到了吧?这凶宅……它……它来真的!刚才这灯灭的……邪门!太他妈邪门了!”他声音还在抖,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

“阿明!阿明!你他妈死哪去了?!”张伟扯着嗓子朝客厅方向吼,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尖锐,“灯!灯怎么灭了?!快去看看电闸!”

黑暗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同样发颤的声音:“伟……伟哥!电……电闸我看了,跳……跳了!推……推不上去啊!好像……好像卡死了!”助理阿明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比张伟还害怕。

“废物!关键时候掉链子!”张伟骂骂咧咧,心里却更毛了。他举着手机,微弱的光束扫过阴森森的走廊,实在没勇气再往里走。“妈的,今晚……今晚直播先到这里!兄弟们,情况有变!伟哥我得去处理一下后勤!明天!明天继续!不见不散!”

他语速飞快,几乎是逃命般对着镜头说完,也不管弹幕还在疯狂刷屏挽留和质疑,手指哆嗦着,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点下了“结束直播”的按钮。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一刹那,别墅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只有窗外风声呜咽,像无数双手在拍打着玻璃。张伟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衣服,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黑暗中,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悄然弥漫开来。

“阿明?”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在空旷里显得异常微弱。

没有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第二天,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切割出几块惨白的光斑,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衬得屋子里其他地方更加幽深昏暗。张伟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地坐在客厅一张吱呀作响的老旧木椅上。他昨晚几乎没合眼,只要一闭眼,就是那突如其来的黑暗和死寂,还有那种被什么东西在暗中窥伺的感觉。

“伟哥,电闸……还是推不上去。”阿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脸上是和张伟同款的憔悴和惊惧,“我找了物业电工来看,人家检查一圈,说线路老化严重,好几处都烧断了,得大修……至少得三四天。”阿明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躲闪,不敢看张伟。

“三四天?!”张伟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逼到绝路的暴躁,“开什么国际玩笑!老子合同签的24小时直播!这才第一天就他妈掉链子?违约金你赔啊?!”他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在原地踱步,像一头困兽。

阿明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那……那也没办法啊……电工说的……”

“放屁!”张伟猛地停下脚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阿明,“昨天灯灭得那么邪乎,跟闹鬼似的!你他妈真信是电线老化?!”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神经质的紧张,眼神下意识地瞟向四周那些阳光照不到的阴影角落。

阿明被他瞪得浑身一哆嗦,脸色更白了,嘴唇动了动,没敢接话。

烦躁和一种被无形力量捉弄的憋屈感在张伟心里横冲直撞。他急需做点什么来发泄,或者……证明自己还掌控着局面。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一楼的卫生间走去,脚步踏在老旧的地板上咚咚作响,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妈的,洗把脸清醒清醒!”他嘟囔着,一把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卫生间很小,只有一个小小的气窗透进一点微弱的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混合着廉价的消毒水气息。洗手池上方的镜子布满水渍和灰尘,模糊不清。

张伟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掬起一捧冷水狠狠拍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混乱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一点。他甩甩头,睁开眼,习惯性地看向洗手池旁边的壁柜——那里通常放着他带来的洗漱用品和一些应急杂物。

壁柜的门虚掩着。

他记得昨晚直播前,自己明明把一包新买的ABC牌卫生巾塞到了柜子最里面备用。当时还想着这玩意儿在凶宅直播里也算个梗,万一真被吓到腿软……

张伟皱皱眉,伸手拉开了柜门。

里面东西不多,一目了然。他的牙膏牙刷,剃须刀,还有……卫生巾。

但那包卫生巾……不是他买的ABC牌!

包装是粉色的,上面印着醒目的“苏菲”两个字!这包崭新的苏菲卫生巾,正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他原本放置ABC的位置,安静得诡异。

一股寒气“嗖”地从张伟的脚底板窜上来,瞬间冻结了他的脊椎。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阿明!!!”他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而扭曲变调。

阿明连滚带爬地冲进卫生间,看到张伟煞白的脸和惊恐的眼神,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壁柜里那包苏菲卫生巾,也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这……这……”阿明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伟哥……这……这不是我放的啊!我……我一个大老爷们……我动你这玩意儿干嘛?!”

张伟死死盯着那包粉色的卫生巾,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昨晚那突如其来的黑暗,还有此刻这莫名其妙被替换掉的私密用品……一股寒意顺着他的尾椎骨一路向上爬,直冲天灵盖。这不是巧合!绝对不是!

他猛地掏出手机,解锁,手指因为恐惧而僵硬颤抖,点开直播软件,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开启了直播。

镜头晃得厉害,先是拍到了张伟那张毫无血色、写满惊恐的脸,接着猛地转向壁柜里那包粉色的苏菲卫生巾。

“家……家人们!出……出大事了!”张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看!你们看!我昨晚明明放的是ABC!ABC啊!现在……现在变成苏菲了!就在刚才!就在我眼皮子底下!阿明……阿明也说不是他干的!这……这他妈到底是谁干的?!”

他语无伦次,恐惧几乎要冲破屏幕。

【??????】

【卧槽???真的假的???】

【伟哥这表情……不像演的……】

【苏菲?ABC?卫生巾???这凶宅鬼还是个女装大佬???】

【噗!神他妈女装大佬!楼上是懂搞笑的!】

【道具组又整活了?这次换卫生巾梗?】

【伟哥别慌!可能是你记错了?】

【记错个屁!看伟哥吓成这狗样,不像假的啊!】

【细思极恐……难道真有不干净的东西?还……还帮你换卫生巾品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先笑为敬!这鬼还挺贴心?】

弹幕瞬间爆炸,充满了问号、惊叹号和一连串的“哈哈哈”。恐惧和一种荒诞到极致的黑色幽默感交织在一起,让张伟的直播间热度再次飙升,各种礼物特效疯狂刷屏。张伟看着那些“哈哈哈”和“贴心鬼”的弹幕,心里五味杂陈,恐惧之外,又添了一股被当成小丑的憋闷和无力感。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地盯着那包粉色的卫生巾,仿佛那是什么恐怖之源。

时间像凝固的胶水,在惊疑和一种荒诞的黑色幽默中艰难地流动着。张伟和阿明两人像惊弓之鸟,在别墅里走动时都恨不得贴着墙根,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那包粉色的苏菲卫生巾被他们原封不动地留在壁柜里,谁也不敢去碰,仿佛那是个随时会爆炸的诅咒物。

午饭时间,饥饿感暂时压倒了恐惧。张伟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烦躁地拉开双开门大冰箱。这是他搬进来时唯一觉得这破房子还有点现代气息的电器。冰箱里塞满了各种速食食品和饮料,是他为这次长期直播准备的物资。

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酸奶。这些酸奶是他特意挑的临期打折品,便宜,量大管饱。他记得很清楚,其中一排草莓味的,生产日期是上个月底,今天刚好是最后一天保质期。他伸手去拿其中一盒。

手指触碰到冰凉的塑料盒,刚要拿起,动作却猛地僵在半空。

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他,比冰箱的冷气更刺骨。

那盒草莓味酸奶的塑料封膜上,原本干干净净的标签旁边,赫然多出了一行歪歪扭扭的……暗红色字迹!

那颜色红得发暗,粘稠得像是……像是刚刚凝固的血!

字迹极其潦草,仿佛是用什么尖利的东西蘸着血,在光滑的塑料膜上极其艰难地刮划出来的:

“过期了”

三个字,如同三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张伟的瞳孔里!尤其是那个“期”字,最后一笔拉得特别长,还带着一个颤抖的、歪斜的钩,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和……不耐烦?

“嗬——”

张伟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倒抽冷气的声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他触电般猛地缩回手,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踉跄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冰箱门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阿明!!!”他嘶哑的喊声带着极致的恐惧,在空旷的厨房里炸开,尾音都在颤抖。

阿明连滚带爬地从客厅冲进来,看到张伟面无人色、抖得像筛糠的样子,又顺着他惊恐万状的目光看向冰箱里那盒酸奶,也瞬间石化。当他看清那行暗红色的“过期了”时,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

“血……血……血字……”阿明牙齿咯咯作响,身体抖得比张伟还厉害。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张伟。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极度的惊骇中,哆哆嗦嗦地掏出了手机。解锁,点开直播软件,手指抖得几乎按不准图标。镜头剧烈地摇晃着,先是对准了他自己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接着猛地转向冰箱里那盒要命的酸奶,死死地聚焦在那行暗红色的、歪歪扭扭的“过期了”上。

“看……看到了吗?!家人们!你们……你们看到了吗?!”张伟的声音嘶哑变形,每一个字都带着濒临崩溃的哭腔,“血……血字!它……它写的!‘过期了’!就在刚才!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冒出来的!就在酸奶盒子上!阿明……阿明可以作证!我们都没动过!都没动过啊!”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几乎要冲破屏幕。

【我尼玛!!!!!!!!】

【血字?????!!!!】

【卧槽槽槽槽槽!!!!真·血书警告???】

【啊啊啊啊啊啊妈妈我害怕!!!】

【特效?????这他妈是特效???这质感太真了吧卧槽!】

【伟哥这表情……这声音……演技能拿奥斯卡了!】

【楼上还演?你看伟哥那手抖的,镜头晃得我头晕!这要是演的,我直播吃键盘!】

【酸奶过期?鬼还管这个???】

【噗!神转折!从卫生巾到酸奶保质期?这鬼是生活小管家?】

【强迫症鬼???看不得东西过期???哈哈哈哈哈哈哈!】

【细思极恐……它怎么知道今天过期?它是不是一直盯着我们?】

【伟哥快跑啊!别直播了!命要紧!】

弹幕彻底疯了!密密麻麻的弹幕如同雪崩般滚过屏幕,瞬间卡得直播画面都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各种惊恐的尖叫、质疑特效的、分析鬼怪动机的、还有被这神转折逗得哈哈大笑的……交织在一起。火箭、跑车、飞机……各种昂贵的礼物特效像不要钱一样疯狂地炸开,整个屏幕被炫目的光效和爆炸般的弹幕淹没,直播间热度瞬间冲上了平台巅峰!

张伟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他看着那些“生活小管家”、“强迫症鬼”的弹幕,看着满屏的“哈哈哈”,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浑身发冷,又莫名地感到一阵荒诞的悲愤。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死死地盯着冰箱里那盒被血字标注的酸奶,如同盯着地狱的入口。

白天在极度的精神消耗和荒诞的恐惧中艰难熬过。夜幕再次降临,像一块巨大的、吸饱了墨汁的黑布,严严实实地笼罩了这栋与世隔绝的凶宅。别墅里恢复了死寂,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如同无数幽灵在呜咽徘徊。

张伟蜷缩在客厅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沙发里,身上裹着一条薄毯,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手机就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屏幕亮着,停留在直播结束后的数据页面,那爆炸般的人气和礼物数字此刻却像冰冷的嘲讽。白天发生的两件事——被替换的卫生巾、被标注的过期酸奶——如同两幅不断闪回的血腥幻灯片,在他脑海里疯狂轮播。那包粉色的苏菲,那行歪扭的血字“过期了”……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用逻辑去分析。

“阿明……”他声音干涩沙哑,在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你说……会不会……真的是有人恶作剧?”这个念头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但总比承认有鬼要好。

阿明抱着膝盖缩在沙发另一头,闻言猛地抬起头,脸上是同样的惊魂未定和疲惫。“伟哥……这……这地方就我们俩啊!门窗我都检查过,反锁得好好的!而且……而且……”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那血字……那颜色……那感觉……太真了!不……不像是颜料……”

张伟沉默了。是啊,门窗紧锁,只有他们两个人。那行血字,他近距离看过,那粘稠、暗红、带着铁锈腥气的质感……绝非寻常颜料能模仿。一股更深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起身:“妈的,想不通……洗把脸清醒一下。”他需要一点冰冷的水来刺激一下麻木的神经。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一楼卫生间。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里面一片漆黑。他摸索着按下墙上的开关。

“啪嗒。”

老旧的吸顶灯闪烁了几下,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了狭小空间里的黑暗,在布满水渍和灰尘的镜子上投下模糊的光晕。

张伟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他掬起冷水扑在脸上,刺骨的冰凉让他打了个哆嗦,混沌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一瞬。他抬起头,用手抹去脸上的水珠,目光习惯性地看向面前那面布满污垢的镜子。

镜面模糊,映出他自己那张憔悴、惊恐、眼窝深陷的脸。

就在他目光聚焦在自己脸上的那一刹那——

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腥气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镜子上方靠近天花板的位置……缓缓地渗了出来!

暗红色!粘稠!如同刚刚从伤口里流出的、尚未凝固的血!

那血珠先是凝聚成一小滴,然后拉长,如同一条猩红扭曲的蚯蚓,在布满灰尘和水渍的镜面上,以一种缓慢到令人窒息的速度,蜿蜒而下……

张伟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他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石雕,僵硬在原地,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极限,死死地盯着那面诡异的镜子!

那粘稠的血线还在往下流淌,在模糊的镜面上留下清晰的、令人作呕的轨迹。它没有停止!更多的血珠从镜框上方看不见的缝隙里渗出,汇聚,然后……开始扭曲、蜿蜒……组成笔画!

一笔!一划!

歪歪扭扭!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和笨拙!

如同一个刚刚学会写字的孩童,又像一个关节锈死的木偶,在用尽全身力气、蘸着自己的血,在镜子上艰难地刻画着什么!

张伟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他想尖叫,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他想闭上眼睛,逃离这恐怖的一幕,但眼球却像被钉在了镜面上,无法挪动分毫。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每一笔血痕的出现,都像一把钝刀子在他紧绷的神经上狠狠切割。

终于,那歪歪扭扭、由粘稠暗红血液写成的几个字,清晰地、狰狞地呈现在了模糊的镜面上:

“你 穿 帮 了”

四个字!如同四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张伟的视网膜上!尤其是那个“穿”字,竖弯钩拉得极长,像一把滴血的镰刀!

“啊——!!!”

积蓄到顶点的恐惧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张伟爆发出了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叫!他像被高压电击中,猛地向后弹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站立不稳,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浑身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冰冷的瓷砖地面透过薄薄的裤子传来刺骨的寒意,却丝毫无法冷却他体内火山爆发般的恐惧。

穿帮了?

什么穿帮了?

是卫生巾?ABC换苏菲?还是那盒过期的酸奶?

这鬼……它……它到底知道多少?!

“嗬……嗬……嗬……”张伟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绝望的恐惧。他手脚并用,像一条受惊的蠕虫,拼命地向后挪动,想要远离那面写着血字的魔镜。冰冷的瓷砖、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镜面上那狰狞的四个字……这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恐惧之网,将他牢牢罩住,越收越紧,几乎要将他窒息。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张伟的神经堤坝,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摧毁。瘫倒在冰冷瓷砖地上的那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镜面上那歪歪扭扭、由粘稠血液写就的“你穿帮了”四个大字,如同恶魔的低语,在他脑海里疯狂回荡。

穿帮了?什么穿帮了?是卫生巾?是酸奶?还是……他为了流量故意夸大凶宅传闻的那些谎言?这鬼东西……它真的无所不知?它一直在看着?!

一股濒临崩溃的绝望混合着被彻底看穿的羞辱感,如同毒药般在他血管里蔓延。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正不受控制地从裤裆里渗出,迅速变得冰冷粘腻。他尿裤子了。巨大的羞耻感非但没有冲淡恐惧,反而像火上浇油。

不行!不能就这样!就算是鬼……也得讲道理吧?!

一股被逼到绝路的、破罐子破摔的狠劲猛地冲上张伟的头顶。与其被这无声的恐怖一点点折磨致死,不如……问个明白!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挣扎着从地上半撑起身体,后背死死抵住冰凉的墙壁,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撑他不倒下的依靠。他抬起剧烈颤抖的手臂,指向那面依旧在无声渗出血液、字迹狰狞的镜子。他的嘴唇哆嗦着,牙齿因为极度的寒冷和恐惧而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哭腔和濒临崩溃的嘶哑:

“你……你到底……想……想怎样?!”

声音在狭小、弥漫着血腥味的卫生间里回荡,微弱,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话音落下的瞬间,死寂再次降临。只有张伟自己粗重、带着呜咽的喘息声。时间仿佛凝固了。镜面上的血字“你穿帮了”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刺目、诡异。

几秒钟,或者更久。

突然!

镜面上那四个血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抹过,瞬间变得模糊、流淌、混合成一团污浊的暗红,如同劣质的油漆被水冲花。

紧接着,就在那团污浊血痕的上方,靠近镜框边缘、刚才渗出第一滴血的位置……新的血液,更加粘稠、更加暗沉,如同地底深处最污秽的淤泥,开始极其缓慢地……渗出!

一滴,两滴……汇聚,拉长……

新的笔画,在张伟瞪大到几乎要裂开的瞳孔注视下,再次艰难地、扭曲地浮现出来!

这一次,笔画似乎更多,更复杂。那非人的僵硬感依旧存在,但速度似乎……快了一点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或者说……嫌弃?

一笔,一划,在寂静中无声地书写。

张伟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死死地盯着,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尿裤子的羞耻,全身心只剩下一个念头:它要写什么?!

终于,新的血字在模糊的镜面上清晰地显现出来:

“卫生巾品牌是ABC不是苏菲。”

字迹依旧歪扭,但似乎比“你穿帮了”要稍微……“工整”那么一点点?尤其是那个“ABC”,字母写得格外用力,仿佛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强调。

张伟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ABC……苏菲……就为了这个?!

然而,还没等他从这个荒谬到极点的答案中回过神,那镜子仿佛嫌他理解得太慢,新的血液……再一次从同一个地方渗出!

这一次,速度更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流淌、组合!

新的血字,紧跟在上一行下面,带着一种更加不耐烦的潦草,飞快地成型:

“还有,酸奶过期了记得扔。”

两行血字!就这么堂而皇之、理直气壮地挂在镜子上!像一份来自地狱的生活备忘录!

张伟彻底石化了。他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后背靠着墙,嘴巴无意识地张着,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镜子上那两行血字。脸上残留的惊恐还没来得及褪去,就被一种极致的茫然、荒谬和一种……无法形容的、啼笑皆非的憋屈感所取代。

ABC?苏菲?过期酸奶?

这他妈……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各种念头像受惊的鱼群疯狂乱窜:这鬼生前是超市理货员?还是他妈有洁癖加强迫症?就因为一包卫生巾的品牌和一杯过期的酸奶?至于搞出换包装、写血字这种惊天动地的动静?还他妈“穿帮了”?穿帮你大爷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复杂的情绪猛地冲垮了他最后紧绷的神经。恐惧、荒谬、憋屈、还有一丝被这神经病鬼耍得团团转的愤怒……所有这些情绪混杂在一起,如同沸腾的岩浆,最终冲破了他理智的堤坝。

“噗……哈哈……哈哈哈哈……”

一声压抑的、带着浓重鼻音和哭腔的怪笑,不受控制地从张伟喉咙里爆发出来。这笑声开始很小,断断续续,如同漏气的风箱,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失控,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ABC!苏菲!哈哈哈哈!过期酸奶!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身体因为剧烈的笑而抽搐,瘫软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他一边狂笑,一边用手疯狂地拍打着冰冷的地面,发出啪啪的响声。“穿帮了……哈哈哈哈……就为了这个?就为了这个?!哈哈哈哈……你他妈……你他妈有病吧?!哈哈哈哈……”

狂笑声在狭小、充满血腥味的卫生间里疯狂回荡,撞击着墙壁,显得格外刺耳和……疯狂。

客厅里,一直蜷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的阿明,被这突如其来的狂笑声吓得魂飞魄散。他连滚带爬地冲到卫生间门口,惊恐地探进半个脑袋:“伟……伟哥?!你……你怎么了伟哥?!你别吓我啊伟哥!”

他看到张伟瘫在地上狂笑不止,眼泪横流,又看到镜子上那两行新的、匪夷所思的血字。阿明的表情瞬间凝固,惊恐之中也透出了浓浓的茫然和……一丝荒诞感。这世界……是不是哪里不对了?

张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背过气去。他一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指着镜子,断断续续地对门口吓傻了的阿明说:“看……看到没?阿明……哈哈哈哈……咱……咱们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哈哈哈哈……咱们家……来了个……来了个品牌打假兼食品安全监督员!哈哈哈哈……还是个……用血写工作笔记的!哈哈哈哈……”

狂笑声在死寂的凶宅里回荡,冲淡了浓重的血腥味,却带来一种更加毛骨悚然的诡异气氛。阿明站在门口,看着状若疯癫的张伟和镜子上那两行一本正经的血字,脸上的恐惧慢慢被一种同样荒诞的、哭笑不得的表情取代。

这鬼……好像……真的不太正常?

客厅里,时间像是被恐惧和荒谬感泡发了的海绵,沉重而粘稠地流逝着。张伟瘫在沙发上,之前的狂笑耗尽了力气,此刻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茫然。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镜子上的血字——“ABC不是苏菲”、“酸奶过期了记得扔”。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子,切割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品牌打假……食品安全监督……”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阿明,你说……它到底想干嘛?就为了纠正这点破事儿?”他看向缩在对面单人沙发里、同样一脸呆滞的阿明。

阿明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忽:“伟哥……我……我也不知道啊……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猜测,“它好像……特别在意‘对错’?特别……较真?”

“较真?”张伟咀嚼着这个词,混乱的思绪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他猛地想起昨晚那突如其来的黑暗。“灯!昨晚的灯!它是不是……是不是觉得我搞的那些假把式……太假了?‘穿帮了’?”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个激灵。如果这鬼的“较真”对象,不仅仅是物品,还包括他的行为……

一股寒意再次爬上脊背。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它要‘对’是吧?老子给它‘对’!” 一种被逼到墙角后的、近乎偏执的念头攫住了他。他要证明给这个神经病鬼看!他张伟可以做到“对”!

他蹭地站起来,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眼神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光芒。“阿明!跟我来!”

他大步走向厨房,目标明确——冰箱!那个已经被血字标注为“过期了”的酸奶所在地!

“哗啦——”

冰箱门被他猛地拉开,冷气混合着食物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张伟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那排草莓味酸奶上。他伸出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一把抓起那盒被血字标注的酸奶,还有旁边另外几盒同样日期的。

“过期了是吧?好!”他低吼一声,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宣战。他抱着那几盒酸奶,转身走向角落的垃圾桶。

“噗通!噗通!噗通!”

几盒酸奶被他毫不犹豫地、重重地扔进了空荡荡的垃圾桶底部,发出沉闷的响声。塑料盒在桶底弹跳了几下,安静下来。

接着,他快步冲向卫生间!目标——壁柜!那包引发一切事端的粉色苏菲!

他一把拉开柜门,那包粉色的卫生巾依旧端端正正地摆在那里,此刻在张伟眼中却如同一个邪恶的潘多拉魔盒。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处理危险化学品的谨慎,两根手指捏住包装袋的一角,飞快地将它拎了出来,仿佛那东西烫手。

“苏菲?不要!”他嘟囔着,像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转身疾走,将这包粉色卫生巾也狠狠地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里!它砸在酸奶盒子上,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

做完这一切,张伟站在垃圾桶旁,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他死死盯着垃圾桶里的“罪证”——那几盒过期的酸奶和那包粉色的苏菲。然后,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厨房和客厅的每一个角落,天花板、阴影处、家具后面……他扯开嗓子,声音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嘶哑变形:

“看到了吗?!啊?!扔了!都他妈扔了!过期的!扔了!不对的牌子!也扔了!行了吧?!满意了吧?!!”

他的吼声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向未知力量祈求认可的卑微。

死寂。

绝对的死寂再次降临。只有张伟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阿明在一旁吓得大气不敢出的声音。窗外呜咽的风声似乎也停歇了。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任何回应。没有新的血字,没有物品移动,没有灯光闪烁。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窥视感,似乎也……消失了?

张伟紧绷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高度紧张后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脱力般靠在厨房冰冷的料理台上,缓缓地、试探性地……吐出了一口憋在胸腔里许久的长气。

“呼……”

客厅里老旧挂钟的秒针,发出细微的“咔哒”声,重新变得清晰可闻。

笼罩别墅的沉重阴冷,仿佛被戳破了一个口子,正悄无声息地……缓慢消散。

第二天清晨,惨白的阳光艰难地穿透布满灰尘的窗户,给死气沉沉的客厅带来一丝虚弱的明亮。张伟和阿明蜷缩在沙发上,裹着薄毯,像两只受惊过度、勉强熬过寒冬的鼹鼠。昨晚扔完酸奶和卫生巾后,那种令人窒息的窥视感似乎真的消失了。没有新的诡异事件发生。他们竟然在极度的疲惫和后怕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虽然睡得极不安稳,噩梦连连。

“叮咚——”

一声清脆悦耳的门铃声,突兀地打破了别墅里死水般的寂静。

沙发上两个惊弓之鸟同时一个激灵,猛地弹坐起来,毯子滑落在地。两人惊魂未定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惧和茫然。

门铃?这鬼地方……谁会来?

阿明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伟……伟哥?是……是物业电工?”

张伟的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惊吓而狂跳。他强自镇定,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道:“去……去看看!”

阿明战战兢兢地起身,一步三回头地挪到玄关,凑到猫眼前向外望去。几秒钟后,他回头,脸上的表情极其古怪,混杂着惊愕、茫然和一丝……荒诞。

“伟哥……是……是个老太太?看着……挺面善的?”阿明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

老太太?张伟皱紧眉头,满腹狐疑地也走到门边,凑到猫眼上。

门外站着一个身形瘦小、穿着朴素深色棉袄的老太太。她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平静。她手里挎着一个看起来很旧的布包。确实不像坏人,但出现在这栋“主播坟场”门口,本身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张伟犹豫了一下,想到那消失的窥视感,又想到门外只是个老太太,最终还是拧开了反锁的门栓,将门拉开一条缝,警惕地问:“您……找谁?”

老太太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张伟憔悴惊恐的脸,又越过他,看向屋内狼藉的景象,最后落在他身后的阿明身上。她的视线在阿明脸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流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悲伤,又像是某种深沉的追忆。

她没有回答张伟的问题,反而用苍老但清晰的声音,缓缓地问道:“小伙子……你们……是不是动了这屋子里的东西?特别是……卫生间?”

张伟和阿明同时一愣,一股寒意瞬间爬上脊背!

张伟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变了调:“您……您怎么知道?!” 他下意识地侧身挡住老太太看向卫生间方向的视线,仿佛那里藏着天大的秘密。

老太太没有立刻回答。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悠长而沉重,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往事。她抬起布满老年斑的手,指了指张伟身后脸色煞白的阿明。

“这孩子……眉眼间,有几分像她姐姐。”老太太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悲凉。

姐姐?阿明的姐姐?

张伟猛地转头看向阿明。只见阿明像被雷劈中一样,浑身剧震!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外的老太太,嘴唇剧烈地哆嗦着,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白,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血色,只剩下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您……您是说……”阿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我姑姑?林……林晚?她……她当年……”

老太太沉重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一层水光:“是……林晚。二十年前……就在这栋房子里……没了。”

轰隆!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劈在张伟和阿明头顶!林晚!阿明的姑姑!二十年前死在这栋凶宅里的主播前辈!那个传说中“主播坟场”的第一位受害者!

张伟感觉自己的脑子彻底炸开了!无数碎片化的信息疯狂地涌入、旋转、碰撞!

阿明!他为什么愿意跟着自己来这凶宅做助理?为什么他对这房子的某些角落总流露出异样的恐惧?为什么他……从来没提过他有个死在这里的姑姑?!

“我……我……”阿明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巨大的悲痛和迟来了二十年的冲击让他瞬间崩溃,眼泪夺眶而出,“姑姑……我……我爸妈从来不让我提……他们说……说姑姑是……是意外……我……我不知道……我……”

张伟顾不上阿明的崩溃,一个更关键、更惊悚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转向老太太,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尖利:

“您是说……昨晚……那些事……是……是林晚?!她……她是因为……因为……”

老太太再次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悲伤,有怜悯,似乎还有一丝……了然?

“晚丫头……从小就心细如发,爱干净,做事一板一眼,最看不得不‘对’的东西。”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悠远,“当年那案子……唉,悬着呢。警方说是意外,可我们老街坊……都觉得没那么简单。她那天……好像还特意提过,要去买点东西,牌子都记得清清楚楚……ABC的卫生巾,还有她爱喝的那种酸奶……”

ABC!酸奶!

这两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张伟的神经上!昨晚那鬼魂近乎偏执的“纠错”——换掉苏菲,标注过期酸奶!还有那句“穿帮了”!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轰然贯通!

那根本不是什么神经病的强迫症!那是一个惨死于此、冤屈未雪的灵魂,在用她生前最在意的方式,固执地提醒着生者!提醒着他们注意那些被忽略的、可能至关重要的“细节”!那包被凶手替换掉的卫生巾品牌?那杯可能被动了手脚的、标注了过期日期的酸奶?或者……是凶手在伪装现场时留下的某个致命的、不符合常理的“穿帮”破绽?!

“穿帮了……”张伟失神地喃喃自语,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原来那三个血淋淋的字,指向的根本不是他直播的造假,而是二十年前那桩被掩盖的凶案!林晚的灵魂,被困在这栋房子里二十年,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用这种方式,一遍遍地、近乎偏执地提醒着每一个踏入此地的人——真相被扭曲了!细节被篡改了!那个致命的“错误”,就在那里!

他猛地想起自己昨晚对着空屋子狂吼“满意了吧”的愚蠢行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巨大的愧疚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老太太看着张伟和阿明惨白的脸色,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些年……这房子闹腾得厉害,没人敢住。直到你们……唉,昨晚,隔壁老刘家的狗,叫了整整一宿,冲着你们这方向,那叫声……瘆人啊。我就知道,准是晚丫头……心里那口气,还是没平啊……”

她颤巍巍地从那个旧布包里,摸索出一样东西。那是一个边缘磨损、颜色发黄的旧信封。她将信封递向阿明,眼神带着恳求和一种托付般的沉重。

“孩子……这……这是当年清理你姑姑遗物时,我在她枕头底下发现的……没交给警察。里面……好像是她记的一些琐碎事,买东西的牌子,日期什么的……或许……或许有点用?”老太太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希冀,“晚丫头她……她一直想让人知道……什么才是‘对’的……”

阿明颤抖着双手,如同接过千斤重担,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个薄薄的旧信封。信封很轻,却仿佛蕴含着足以打败一切的重量。

张伟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个旧信封上,仿佛那是连接阴阳、破解二十年悬案的唯一钥匙。他感到一阵眩晕,二十年前的亡魂、诡异的“纠错”、被尘封的细节……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冰冷的事实——谋杀!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老宅陈腐的灰尘味和未散尽的、淡淡的血腥气。他掏出手机,手指因为激动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而微微颤抖,却异常稳定地按下了那三个数字。

“喂?110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决心要彻底搅碎这沉积了二十年的黑暗,“我要报案!关于二十年前,枫林路17号别墅,主播林晚的死亡事件……我们这里,发现了新的、关键性的证据!我怀疑……这不是意外,是谋杀!”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后,传来了接线员严肃而迅速的问询声。

张伟握着手机,目光扫过身边捧着信封、泪流满面却眼神逐渐变得坚毅的阿明,最后落在这栋阴森老宅布满灰尘的虚空里。他仿佛看到那个执着于“ABC”和“过期日期”的模糊身影,在无声的黑暗中,似乎……轻轻地点了点头。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停了。一缕微弱的阳光,终于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和肮脏的窗玻璃,斜斜地照射进来,落在那只静静躺在厨房角落的垃圾桶上。

桶里,那包粉色的苏菲卫生巾和几盒过期的草莓酸奶,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冰冷而诡异的光泽。

更新时间:2025-06-11 19:5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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