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上,所有人都偷偷看我。眼神复杂,带着探究、鄙夷,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因为我穿着一条正红色的连衣裙。在丈夫谢临川的葬礼上。三天前,他乘坐的私人飞机在太平洋上空失联,搜救无果,宣布遇难。消息传来时,我刚被他的保镖“请”出那栋位于半山、价... 碧波小说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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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阀大佬的追妻火葬场,谢临川,碧波小说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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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上,所有人都偷偷看我。

眼神复杂,带着探究、鄙夷,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因为我穿着一条正红色的连衣裙。

在丈夫谢临川的葬礼上。

三天前,他乘坐的私人飞机在太平洋上空失联,搜救无果,宣布遇难。

消息传来时,我刚被他的保镖“请”出那栋位于半山、价值数亿的别墅。

理由简单粗暴:谢先生需要一个继承人,而你,苏穗,三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谢先生厌了。

我被丢在别墅区大门外的瓢泼大雨里,像一袋被嫌弃的垃圾。雨水冰冷刺骨,砸在身上生疼,远不及心口那片被活生生剜去的空洞来得尖锐。

就在那时,小腹传来一阵熟悉的、令人绝望的绞痛。

鲜红的血,混着雨水,在脚下蜿蜒,洇开一片刺目的绝望。

我们的孩子,那个在冰冷器械检查时被判定为“几率渺茫”却意外降临、又被我小心翼翼藏在心底、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这个惊喜的孩子,就这样,在冰冷的雨水中,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它父母关系早已千疮百孔的世界。

三天后,谢临川的葬礼。

没有遗体,只有一具昂贵的空棺,象征着他辉煌而短暂的一生。

谢家是这座城市真正的无冕之王,葬礼极尽哀荣。黑白两色装点着肃穆的灵堂,各界名流云集,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氛和沉重的悲伤。

而我,穿着那条特意挑选的、像火焰一样的红裙,站在角落。

格格不入,像一个巨大的嘲讽。

我清楚地听到压抑的议论声:

“她怎么敢?疯了吧?”

“丧子?呵,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就算真的,临川哥生前最后做的事就是赶她走,她这是恨吧?”

“啧,麻雀飞上枝头,真以为自己能当凤凰?临川哥一走,她什么都不是了。”

“穿红裙?这是要庆祝?心肠真够毒的。”

谢临川的母亲,那位永远妆容精致、眼神锐利的谢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过来。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浓重的哀戚,看我的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锥。

“苏穗,”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周围的低语,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判意味,“临川尸骨未寒,你就穿着这身来?是想让他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吗?你的教养呢?”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迎着她的目光,没有躲闪,甚至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笑意。脸颊还有些肿,是那天被保镖“请”出门时,挣扎中撞到门框留下的。

“教养?”我的声音有点哑,大概是那场雨淋的,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谢夫人,您儿子三天前把我扔在大雨里的时候,讲教养了吗?”

谢夫人的脸色瞬间铁青:“你!”

“至于衣服?”我低头,手指轻轻拂过裙摆上精致的褶皱,那鲜亮的红色刺着我的眼,也刺着所有人的眼。“红色喜庆。谢临川死了,对我来说,难道不值得‘庆贺’一下吗?庆祝我,终于解脱了。”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肃穆的灵堂里轰然炸开。

抽气声、惊呼声、愤怒的指责声瞬间响起。

“你简直不是人!”

“疯子!临川哥怎么会娶了你这种女人!”

“把她赶出去!她不配站在这里!”

谢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手都在颤:“滚!你给我滚出去!我们谢家没有你这样的媳妇!”

保镖立刻围了上来,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

就在这剑拔弩弩张,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等着看我被狼狈拖出去的戏码时——

灵堂中央,那具奢华沉重的金丝楠木棺材里,突兀地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

那铃声,无比熟悉。

是谢临川的私人手机铃声。一首冷门的小众钢琴曲,他用了很多年,从未换过。

尖锐的铃声,在落针可闻的灵堂里回荡,一遍又一遍。

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所有的喧嚣、指责、愤怒,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表情定格在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瞬间。谢夫人指着我的手僵在半空,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那具发出声响的棺材,像是见了鬼。

保镖们也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

那铃声持续响着,在死寂的灵堂里显得格外刺耳、惊悚。

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胸腔生疼。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恐惧?震惊?荒谬?还是……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希冀?

我死死地盯着那具棺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勉强保持着一丝清明。

有人反应过来,失声尖叫:“鬼……鬼啊!”

“诈尸了?!”

“快!快打开看看!”谢家一个旁系的叔伯颤声喊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保镖们迟疑着,没人敢上前。那铃声还在固执地响着,像催命符。

最终,是谢临川生前最信任的特助,一个叫陈默的年轻人,脸色煞白地走上前。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用力推开了沉重的棺盖。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棺材里,空空如也。

只有一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谢临川生前常穿的定制西装,静静地躺在那里。西装的胸口口袋里,露出手机的一角,屏幕还在固执地亮着,伴随着那令人心悸的铃声。

陈默颤抖着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并按下了免提。

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冰冷怪异的电子音,从话筒里清晰地传了出来,响彻整个灵堂:

“游戏开始。谢临川,还没死透呢。”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忙音嘟嘟作响。

灵堂里,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彻底炸开的锅!

“没死?!临川没死?!”

“那飞机失事是怎么回事?!”

“是谁?谁在搞鬼?!”

“绑架?勒索?”

谢夫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腿一软,要不是旁边的人眼疾手快扶住,差点瘫倒在地。她脸上的悲伤被巨大的震惊和混乱取代,喃喃道:“临川……我的儿子……他还活着?他在哪里?”

混乱中,我站在原地,像被钉在了原地。

血液一点点冷下去。

他没死。

谢临川没死。

那个三天前冷酷无情地把我扔在大雨里、间接害死我们孩子的男人,他还活着。

刚才那通诡异的电话,那句“游戏开始”,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比那天淋的雨还要冷上千百倍。

原来,真正的深渊,不是他的死亡。

而是他活着,并且,以这种充满恶意和戏谑的方式,宣告他的存在。

葬礼在一片极度的混乱和恐慌中草草收场。

警察来了(按照安全规则,这里用“调查人员”代替),封锁了现场,带走了那个手机和棺材作为证据。谢家动用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和资源,开始疯狂地寻找谢临川的下落。媒体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将“财阀继承人神秘失踪,葬礼惊现诡异电话”的消息炒得沸沸扬扬。

没人再顾得上我这条不合时宜的“红裙”。

我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场荒诞的闹剧。

回到我租住的、只有四十平米的老旧公寓。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是三天前我从医院回来时留下的。身体还很虚弱,小腹时不时传来隐痛,提醒着我那场暴雨里失去的一切。

坐在冰冷的塑料凳子上,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景象。

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盯着屏幕,心脏不受控制地缩紧。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属于谢临川的、低沉的、带着一丝慵懒磁性的声音。清晰无比,没有经过任何处理。

“苏穗。”他叫我的名字,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听说你在我葬礼上,穿了条红裙子?”

那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我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几乎要将它捏碎。

愤怒、屈辱、刻骨的恨意,还有那三天里积压的绝望和痛苦,像火山一样在我胸腔里猛烈地喷发、冲撞。

“谢临川!”我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嘶哑得可怕,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你他妈就是个混蛋!畜生!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还活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我清晰地听到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在我的心上。

“这么恨我?”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玩味,“恨到穿红裙子庆祝我死?”

“对!我恨不得你立刻去死!死得透透的!”我失控地低吼,眼泪不争气地涌上来,又被我死死憋回去。“你把我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垃圾?你知不知道那天……”

我哽住了。孩子的事,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喉咙剧痛,无法说出口。那是我一个人的伤口,我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展示脆弱。

“知道什么?”他追问,声音冷了几分。

“知道什么?”我重复着他的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尖锐,“知道你在外面有多少女人?知道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知道你那高高在上的妈和你那些所谓的家人是怎么看我的?谢临川,我苏穗在你眼里,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一个你用来应付长辈、满足你大男子主义虚荣心的玩物!现在你玩够了,就用最恶心人的方式把我踢开?你凭什么?!”

“苏穗……”他的声音沉了下去,似乎想说什么。

“闭嘴!”我厉声打断他,所有的委屈、愤怒和恨意找到了宣泄口,“我告诉你谢临川,从你让人把我扔在雨里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彻底完了!你死也好,活也好,都跟我苏穗再没有一点关系!收起你那套恶心的把戏!‘游戏’?谁他妈要陪你玩这种变态的游戏!滚!别再打给我!”

说完,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把手机砸向墙壁!

啪嚓!

劣质的塑料外壳四分五裂,电池飞了出来,屏幕瞬间熄灭。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慢慢滑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眼泪终于决堤,汹涌而出,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为那个没机会看一眼世界的孩子哭。

为这三年错付的真心和尊严哭。

也为那个在葬礼上穿着红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挑衅、去反抗,却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的自己哭。

谢临川没死。

这场“追妻”的戏码,他连开场都懒得演,直接把我推进了名为“恨”的焚化炉。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得诡异。

谢家翻遍了整座城,甚至动用了海外关系,却始终找不到谢临川的任何踪迹。那通诡异电话的源头也查不到,像石沉大海。媒体在喧嚣一阵后,被强大的资本力量压了下去,关于“谢临川失踪事件”的报道迅速消失,仿佛从未发生过。

只有谢家内部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我屏蔽了所有关于谢家的消息。

身体慢慢养好,但心里的窟窿,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冷。

我用离婚分到的那笔钱——那是谢临川在“厌弃”我之前,还算“大方”地让律师扔给我的,数额不小,但买断我三年青春和那个未出世孩子的命,廉价得可笑——支付了手术费和后续调养的费用。

剩下的钱,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离开这里。

离开这座充满了谢临川阴影的城市。

离开那些或怜悯或嘲讽的目光。

更重要的是,离开那个懦弱的、把全部人生希望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的苏穗。

我用最快的速度办理了手续。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我那个远在老家、一直以为我嫁入豪门风光无限的父母。我甚至换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在机场候机厅,巨大的落地窗外,飞机起起落落。

我捏着飞往欧洲一个小国的机票,目的地是一个以设计和艺术闻名的城市。

包里,放着一张珠宝设计短期培训班的录取通知。那是我在网上搜索了很久,用最后一笔钱报的名。很基础,很不起眼,但那是新的开始。

登机广播响起。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我所有爱恨痴缠的城市。

再见了。

谢临川。

再见了。

过去那个愚蠢的苏穗。

飞机冲上云霄的那一刻,我闭上了眼睛。

眼泪无声地滑落。

这一次,不为他。

为彻底死去的过去,也为……未知的、必须独自走下去的未来。

三年后。

苏黎世,深秋。

一场备受瞩目的珠宝拍卖会正在城市中心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举行。水晶灯折射出璀璨光芒,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水、雪茄和金钱的味道。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汇聚了欧洲的old money和新贵的科技新贵。

我坐在靠后的位置,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丝绒长裙,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脖颈。脸上化了得体的淡妆,遮掩了眼底深处的一丝疲惫,也恰到好处地突出了清冷疏离的气质。

三年时光,足以改变很多。

从一个连画笔都拿不稳的门外汉,到勉强在这个竞争残酷的行业里站稳脚跟。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在餐厅洗过堆积如山的盘子,在深夜的工坊里熬过无数个通宵,被刻薄的主设骂哭过,也被傲慢的客户刁难过。

支撑我的,是心里那股烧不尽的恨意,和必须活下去、活出个人样的执念。

我成立了自己的小小独立工作室,名字叫“Sui Grain”——“穗粒”。渺小,不起眼,但蕴含着生命最原始的力量。设计风格也如同这个名字,摒弃了繁复奢华,专注于从自然矿物、生命纹理中汲取灵感,用最朴素的线条和材质,表达最原始的生命力与韧性。意外地,在小众圈子里获得了一些关注。

这次拍卖会,有一件我的作品被选中参拍。一套名为“雨蚀”的黑欧泊与钛金属镶嵌的胸针及耳钉套组。灵感,就来源于三年前那场冰冷的暴雨。黑欧泊变幻莫测的游彩,如同暴雨中破碎的霓虹;冷硬的钛金属线条,象征着被冲刷后裸露的、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立的岩骨。

它被安排在中段,不算特别起眼的位置。

拍卖师用流利的英语介绍着,台下反应平平。这种风格,在追求极致奢华和品牌溢价的拍卖场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起拍价不高,两万欧元。

有人象征性地举了几次牌,价格缓慢地攀升到三万五。

我安静地看着,手心有些微汗,但内心还算平静。能上拍已是认可,成交价多少,并非此刻最在意。

“三万五千欧元,第一次……”拍卖师开始倒计时。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健硕的保镖无声地分开人群,开辟出一条通道。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一身挺括的深灰色羊绒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完美身形。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凌厉的眉骨。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线如刀削般冷硬。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深邃沉静,像不见底的寒潭,只随意地扫视全场,便带来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压迫感。

仿佛整个喧嚣的宴会厅,都因为他的到来而瞬间安静了几分。

时间,在那一刻骤然凝固。

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我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谢临川。

真的是他。

三年不见,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谢家继承人。只是眉宇间似乎沉淀了一些更深的东西,那眼神里的冷意,比以前更甚,像淬了冰的刀刃。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什么时候脱险的?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无数个问题瞬间冲进脑海,搅得一片混乱。

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我。他的目光,径直落在了拍卖台上,落在那套“雨蚀”上。

拍卖师也注意到了这位突然出现、气场强大的东方客人,声音顿了顿,才继续:“三万五千欧元,第二次……”

“十万。”

一个低沉、平稳、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

标准的英式英语,字正腔圆。

全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谢临川身上。他站在那里,姿态闲适,仿佛刚才那个将价格直接翻了三倍的人不是他。他甚至连竞价牌都没举,只是淡淡地开口。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巨大的荒谬感和被侵犯的愤怒席卷而来。他什么意思?认出是我的设计了?故意为之?羞辱?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施舍?

拍卖师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声音带着兴奋:“十万欧元!这位先生出价十万!还有更高的吗?”

刚才还在竞价的几位买家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这个价格,远超这套新锐设计师作品的实际价值。

“十万欧元,第一次!”

“十万欧元,第二次!”

拍卖师的目光扫视全场。

谢临川依旧面无表情,目光沉沉地锁在展柜里的“雨蚀”上。

“十万欧元,第三次!成交!”

槌音落定。

“恭喜这位先生!这套‘雨蚀’是您的了!”拍卖师热情洋溢。

掌声响起,带着好奇和探究。

谢临川微微颔首,示意身边的助理去办理交割手续。自始至终,他没有朝我的方向看一眼。

仿佛花十万欧元买下一套不知名设计师的作品,对他而言,不过是在路边随手买了一瓶水。

拍卖还在继续,气氛却因为谢临川的出现和他那石破天惊的竞价而变得有些微妙。

我如坐针毡。他的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掀起惊涛骇浪。那些被刻意埋葬的恨意、痛苦、屈辱,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强行唤醒的恐惧,疯狂地翻涌上来。

不行,不能待在这里。

在他助理办理完手续,捧着装有“雨蚀”的锦盒走向谢临川时,我猛地站起身,低着头,快步朝宴会厅侧门走去。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然而,就在我即将推开那扇沉重的侧门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沉稳,有力,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一步,一步,清晰地踏在我的神经上。

我后背瞬间绷紧,加快了脚步。

“苏穗。”

那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清晰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像一道无形的绳索,瞬间捆住了我的双脚。

我停在门口,手还搭在冰凉的铜质门把手上。没有回头,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脚步声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身后那人身上传来的、清冽而昂贵的木质香调,混合着淡淡的雪茄味,霸道地侵占了我的呼吸。

“三年不见,”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见面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要走?”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过身。

终于,直面他。

距离很近。我能清晰地看到他深邃的眉眼,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三年时光似乎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眼神更加沉郁,像化不开的浓墨,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愤怒,委屈,恨意……无数情绪在胸腔里冲撞,最终却只化为一片冰冷的麻木。

“谢先生,”我开口,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和客套,“好久不见。恭喜您平安归来。”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我这种公事化的称呼和态度感到不悦。目光锐利地在我脸上扫过,像在审视一件物品。

“你变了不少。”他陈述道,语气平淡。

“托您的福,死过一次的人,总会变。”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意,目光落在他助理手中捧着的那个锦盒上,“也恭喜谢先生拍得心头好。十万欧元买一套新人的小玩意儿,谢先生果然一如既往地大方。”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连他身边的助理都听出来了,脸色微变。

谢临川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像结了一层寒冰。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更甚,几乎将我笼罩。

“你在恨我。”他盯着我的眼睛,用的是肯定句。

“恨?”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心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我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谢先生言重了。我们之间,早在三年前您让人把我扔出别墅大门的那一刻,就两清了。恨这种情绪,太奢侈,也太浪费力气。我不配。”

“苏穗!”他低喝一声,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怒意,伸手似乎想抓住我的手腕。

我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碰触,像避开什么肮脏的东西。眼神瞬间冷得像冰。

“别碰我。”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透着厌恶和决绝。

他的手僵在半空。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走廊里光线昏暗,只有远处宴会厅传来的隐约乐声。他沉郁的目光死死锁着我,像要穿透我的皮囊,看到我心底最深处去。那目光里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我无法理解的焦躁?

“当年的事……”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当年的事,都过去了。”我迅速打断他,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过去的字眼,那会让我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漓。“谢先生,我们之间无话可说。如果您没别的事,我先告辞了。祝您今晚愉快。”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用力推开了沉重的侧门。

冷冽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吹起了我的裙摆。

“苏穗!”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急促和不容拒绝的命令,“站住!”

我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丝毫停顿。

“谢临川,”我的声音消散在夜风里,冰冷而清晰,“我们早就结束了。死在你葬礼上的,不只是你的‘死亡’,还有过去的苏穗。别再找我。”

门在我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那个让我窒息的空间,也隔绝了他最后可能说出口的话。

夜风很冷,吹在脸上,却让我滚烫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我快步走下台阶,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坐进车里,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身体才后知后觉地开始颤抖,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司机用德语问我去哪里。

我报出工作室的地址,声音有些发飘。

车子启动,汇入苏黎世夜晚的车流。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斑斓的光影。

我靠在冰冷的车窗上,闭上眼睛。

谢临川。

他回来了。

以一种更强大、更不容忽视的姿态。

这场我以为早已结束的噩梦,似乎……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我刻意晚去了工作室。

试图用忙碌的工作麻痹自己。切割、打磨、镶嵌……冰冷的金属和坚硬的宝石触感,能让我混乱的思绪暂时找到一个锚点。

然而,平静只持续到了中午。

工作室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以为是预约的客户,抬起头。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典型的保镖模样,身材魁梧,气势迫人。其中一人手里捧着一个眼熟的黑色丝绒锦盒。

我的心猛地一沉。

“苏小姐,”为首的保镖开口,中文生硬但清晰,“谢先生让我们把这个送还给您。”

他把锦盒放在我工作台旁边的展示柜上,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恭敬。

是昨晚拍卖会上,谢临川花十万欧元拍下的那套“雨蚀”。

“送还?”我站起身,皱紧眉头,“什么意思?”

“谢先生说,”保镖一板一眼地复述,“‘物归原主’。另外,他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原话:“‘东西既然是你灵魂里剥落的碎片,就该物归原主。沾了别人的价码,脏了。’”

我的手指瞬间蜷紧,一股冰冷的怒意直冲头顶。

物归原主?灵魂剥落的碎片?沾了别人的价码,脏了?

他是在用这种高高在上、充满隐喻的方式,评价我的作品?还是……在隐喻我这个人?暗示我为了钱,为了在这个圈子立足,已经变得不再纯粹?甚至……变得“脏”了?

这比昨晚在拍卖会上直接羞辱我,更恶毒,更诛心!

“拿走!”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渣,“拍卖成交,钱货两讫。这是他的东西,与我无关。”

保镖面无表情:“谢先生只吩咐送还,没有交代如何处理。东西已送到,苏小姐请自便。”说完,两人微微躬身,竟真的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门被关上,留下那个孤零零的锦盒,和我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

我盯着那个盒子,仿佛里面装的不是珠宝,而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谢临川,你到底想干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谢临川没有再出现,也没有再派人来。那个锦盒被我扔进了工作室最角落的储物柜里,眼不见为净。

但我心里清楚,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以谢临川的性格,他既然找到了我,就绝不会轻易放手。他像个经验老道的猎人,在耐心地等待猎物露出破绽,或者,在布一个更大的局。

果然,麻烦接踵而至。

先是合作了很久、一直很稳定的原材料供应商,突然打电话来,语气为难地表示,因为“不可抗力”,暂时无法继续为我提供高品质的欧泊原石了。无论我如何追问具体原因,对方都含糊其辞。

紧接着,一个已经谈妥、即将在下个月开幕的小型艺廊联展,主办方也委婉地通知我,因为“场地调整”和“策展方向变动”,我的参展名额被取消了。

再然后,是我一直努力争取、有望获得一笔重要扶持基金的申请,收到了冰冷的拒信。理由官方而模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集中。

如果说一件事是巧合,两件事是意外,那么三件、四件接踵而来,指向性就太明显了。

有人在刻意打压我。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一点根基的异国他乡,有能力、有动机、并且会用这种精准而冷酷手段对付我的,只有一个人。

谢临川。

他是在用行动告诉我:苏穗,无论你逃到哪里,无论你多么努力地想站起来,只要我动动手指,就能轻易碾碎你辛苦搭建的一切。你永远,都逃不出我的掌心。

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将我淹没。我坐在空荡荡的工作室里,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三年的努力,那些熬过的夜,流过的汗,咽下的委屈,在他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难道只能像三年前一样,被他玩弄于股掌,然后像垃圾一样丢弃?

不!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

凭什么?!

凭什么他谢临川可以一手遮天?凭什么我要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凭什么我的人生要由他来主宰?!

愤怒烧灼着我的理智,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绝望的土壤里破土而出。

既然逃不掉,既然他要玩,那就玩个大的!

谢临川,你不是想把我逼回你身边吗?你不是想看我摇尾乞怜、跪地求饶吗?

我偏不!

我要让你看看,被你踩进泥里的苏穗,是怎么用你教会我的“规则”,把你也拖下地狱的!

我拿出手机,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在通讯录里翻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林薇安。

她是谢临川母亲,谢夫人娘家那边的远房侄女。一个野心勃勃、头脑精明、并且对谢临川有着毫不掩饰爱慕的女人。三年前,我刚嫁给谢临川时,她没少在我面前明里暗里地使绊子,炫耀她和谢临川的“青梅竹马情谊”。

后来我被赶出谢家,她大概觉得我这颗绊脚石彻底没了威胁,便也懒得再搭理我。

但我知道她的联系方式。也知道她一直试图通过各种渠道,打探谢临川的消息。

电话接通,传来林薇安那带着一丝慵懒和傲慢的声音:“喂?哪位?”

“是我,苏穗。”我开门见山,声音平静无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响起一声夸张的、带着浓浓讥讽的冷笑:“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那位在葬礼上穿红裙子的前·谢太太吗?怎么?在瑞士混不下去了,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求我施舍点?”

我无视她的嘲讽,单刀直入:“谢临川在苏黎世。他回来了。”

“什么?!”林薇安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震惊和难以抑制的狂喜,“你确定?他在哪里?!”

“确定。我见过他。”我语气平淡地扔出诱饵,“而且,他似乎……对我这个‘前妻’,还挺‘念念不忘’的。”

最后几个字,我说得意味深长。

果然,电话那头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嫉妒,是林薇安最大的软肋。

“苏穗!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尖锐起来。

“我不想干什么。”我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觉得,谢夫人和谢家,应该很想知道他们失踪三年的继承人,现在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尤其是……他好像对某些‘不该再惦记’的人,格外关注。”

我顿了顿,继续火上浇油:“哦,对了,他前几天还花十万欧元,在拍卖会上拍下了我设计的一套小玩意儿。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贱人!”林薇安彻底被点燃了,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她气急败坏、面目扭曲的样子,“你休想再勾引临川哥!他不过是可怜你!施舍你!”

“是不是可怜,是不是施舍,你亲自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我抛出了最终的目的,“地址我可以给你。至于能不能‘偶遇’他,能不能让他‘回心转意’,就看林小姐你自己的本事了。”

我又报出了谢临川最近常去的一家高级私人俱乐部地址——那是昨晚我通过一个在酒店工作的朋友,花了点代价才打听到的。

“林薇安,”在挂断电话前,我最后加了一把火,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失败者”的苦涩和认命,“我早就认清了,谢临川那样的男人,不是我能高攀的。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做我的设计。如果你能把他带走,让他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感激不尽。”

说完,我不等她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这是一步险棋。

引狼入室,驱虎吞狼。

林薇安就是那把最锋利的刀。她对谢临川的执念和占有欲,会让她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她的出现,必定会打乱谢临川的节奏,分散他的注意力。

更重要的是,谢家!谢夫人如果知道儿子不仅活着,还在国外“纠缠”我这个她深恶痛绝的前儿媳,她绝对会坐不住!谢家这潭水,会被彻底搅浑!

而我,只需要躲在暗处,等待时机。

谢临川,你不是想掌控一切吗?

我就让你尝尝,被自己最厌恶的人和事缠上的滋味!

消息放出去的第二天,苏黎世就开始“热闹”起来。

林薇安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还要快。第三天下午,我工作室附近就出现了陌生的面孔在徘徊。不是谢临川那种训练有素的保镖,更像是私家侦探,手法有些拙劣。

我知道,林薇安到了。她正在确认我的位置,更在疯狂寻找谢临川的踪迹。

与此同时,谢临川那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出现在我工作室附近的频率明显降低,派来“盯梢”的人也变得更为隐蔽和谨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绷感。

风暴,在第四天的傍晚降临。

地点是苏黎世湖畔一家极其隐秘、只对顶级会员开放的日料亭。

我并没有亲眼目睹现场。消息是那个在私人俱乐部工作的朋友,冒着风险偷偷传递给我的。她当时正好在亭内服务。

据说,林薇安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真的“偶遇”了正在那里用餐的谢临川。

接下来的场景,用朋友的话说,就是“一场灾难”。

林薇安先是梨花带雨地诉说着这三年的担忧和思念,试图唤起谢临川的“旧情”。在发现谢临川反应冷淡、甚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后,她的情绪开始失控。她开始质问谢临川为什么躲着谢家,为什么对我这个“下堂妇”念念不忘,甚至提到了那套十万欧元的珠宝。

“她指着谢先生的鼻子骂,”朋友压低声音,带着后怕,“骂他是不是疯了,为了一个生不出孩子、还被赶出门的女人,连家都不要了!骂那个苏穗就是个祸水,用了什么下作手段迷惑了他……骂得可难听了。”

朋友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谢先生的脸色……太可怕了。我从没见过那么吓人的表情。整个包厢的气温感觉都降到了冰点。然后……”

“然后怎么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谢先生就动手了……不是打人,是一把掀翻了桌子!碗碟碎了一地!他抓着林小姐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感觉要把她骨头捏碎似的……让她‘立刻、马上滚’。”

朋友的声音带着颤音:“林小姐当时就吓傻了,哭都哭不出来。谢先生让保镖把她‘请’了出去……场面太难看了。听说林小姐被‘请’出去的时候,还在歇斯底里地喊,说要告诉谢夫人,说他被狐狸精迷了心窍……”

朋友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我心湖,激起的却不是快意,而是一种冰冷的、沉重的后怕。

谢临川的暴怒,超出了我的预计。

林薇安这把刀,似乎……太锋利了,伤人的同时,也彻底激怒了那头蛰伏的猛兽。

他掀翻桌子时,心里翻腾的怒火,有多少是针对林薇安的?又有多少,是冲着我这个幕后推手来的?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起。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谢临川处理完林薇安,下一个目标,必定是我。而且,只会比对付林薇安更狠、更绝。

果然,第二天中午,谢临川就找上门了。

不是派人,是他亲自来了。

没有敲门。

工作室那扇不算结实的木门,被他身边的保镖一脚踹开!

巨大的声响震得墙壁都在颤。

我正坐在工作台前,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惊得猛地站起身。

逆着光,谢临川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羊绒大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像两口冰封的寒潭,里面翻滚着足以将人撕碎的怒火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沉的疲惫与失望。

保镖沉默地守在门外。

他一步步走进来,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每一步,都像踏在我的心脏上。

工作室里空间不大,他几步就走到了我的工作台前。

浓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带着他身上清冽的冷香和尚未散尽的怒意。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玩得开心吗?苏穗。”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粝的石头,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盯着我,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我凌迟。

“把林薇安那条疯狗引到苏黎世来,让她像条疯狗一样扑到我面前乱吠……看着我被她纠缠,看着我失控……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对吗?”

他微微俯身,双手撑在我的工作台两侧,将我困在他和墙壁之间狭小的空间里。冰冷的木质台面硌着我的腰。

距离太近了。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密布的血丝,看到他紧抿的唇线,感受到他压抑的怒火喷薄欲出。

“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看着我因为‘在意’你而被那种女人指着鼻子骂……苏穗,你是不是觉得特别解气?特别痛快?”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恐惧和一种莫名的委屈交织着。我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迎上他仿佛要吃人的目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声音发紧,试图否认。

“不知道?”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讽刺和寒意。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他的力气极大,像铁钳一样,捏得我腕骨剧痛。

“啊!”我痛呼出声,挣扎着想甩开。

他却猛地用力,将我狠狠拽向他!我猝不及防,整个人撞进他坚硬的怀里,额头磕在他冰冷的西装纽扣上。

“看着我!”他另一只手粗暴地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直视他燃烧着怒火的双眼。“告诉我!看着我失控,看着我因为你而惹上麻烦,你是不是很得意?!”

下巴被他捏得生疼,眼泪生理性地涌了上来。手腕也像要断掉一样。巨大的屈辱感和愤怒冲垮了我强装的镇定。

“是!我是得意!”我失控地冲他吼了出来,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滚落,“谢临川!是你先不放过我的!是你先毁掉我的一切!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在这里站稳一点脚跟!你凭什么?!凭什么又像三年前一样,动动手指就毁掉我的供应商!毁掉我的展览!毁掉我的基金!你凭什么?!”

我用力地挣扎,却撼动不了他分毫,只能像一只被钉在砧板上的鱼,徒劳地扭动。

“凭什么?”他看着我满脸的泪水和眼中的恨意,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似乎松了一瞬,但随即被更深的怒意覆盖。他猛地将我按在工作台上!

冰冷的台面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刺骨的寒意。

“就凭你是我的女人!”他低吼,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三年前是!三年后也是!苏穗,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摆脱我!”

“我不是!”我尖叫着反驳,用尽全身力气去推他,“三年前就不是了!在你让人把我扔在雨里的时候就不是了!在你害死……”

我的话戛然而止。那个深埋心底、从未说出口的伤口,此刻像被撕裂一样剧痛,让我无法再说下去。

谢临川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锐利如鹰隼:“害死什么?苏穗,你刚才想说什么?害死什么?!”

他的追问像一把尖刀,狠狠捅进我最深的伤口。痛苦和委屈排山倒海般袭来,压垮了我最后一丝理智。

“孩子!”我崩溃地哭喊出声,积压了三年的痛苦和怨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谢临川!我们的孩子!就在你把我赶出家门的那天!就在那场大雨里!没了!被你亲手杀死的!”

吼完这句话,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谢临川按着我的手,力道骤然消失。

他脸上的暴怒、戾气、所有的情绪,在瞬间凝固。像一张骤然褪色的油画,只剩下震惊到极致的苍白。

他瞳孔猛地收缩,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最不可能的事情。那双总是深不见底、掌控一切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巨大的、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恐慌?

“孩……子?”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砾摩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什么孩子?”

我无力地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工作台,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哭声压抑而破碎。

积压了三年的委屈、痛苦、绝望,终于在这一刻,在这个造成一切痛苦的男人面前,彻底决堤。

工作室里只剩下我压抑的哭泣声,和他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我感觉到他蹲了下来。

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我,带来一片阴影。

他没有碰我。

只是蹲在我面前,很近。

近到我能清晰地听到他变得混乱的呼吸声。

“苏穗……”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刚才说……孩子?我们的孩子?”

我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眼睛红肿,恨意却像燃烧的火焰,灼灼地瞪着他:“不然呢?谢临川,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你妈指着鼻子骂‘生不出孩子’?你以为我真的那么没用吗?!”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神剧烈地晃动着,像是有什么坚固的东西在寸寸碎裂。

“那天……雨里……”他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你……你是因为……”

“不然呢?!”我打断他,声音尖锐刺耳,带着哭腔,“你以为我是因为被你赶出来而伤心欲绝?谢临川,我告诉你,从你让人把我丢在雨里的那一刻起,我对你就只剩下恨!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我用力地捶打着冰冷的地板,仿佛那地板就是他的胸膛。

“那是我唯一的希望……是我在那栋冰冷的房子里坚持下去唯一的念想……我甚至……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被你亲手毁掉了!谢临川,你满意了吗?!你满意了吗?!”

巨大的痛苦让我语无伦次,只能一遍遍地质问。

他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像一尊被瞬间抽走了灵魂的石像。

他看着我,眼神空洞,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震惊、茫然、难以置信,还有……铺天盖地的、沉痛到极致的悔恨。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只曾握着商界权柄、翻云覆雨的手,此刻竟微微地颤抖起来。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似乎想触碰我满是泪痕的脸颊。

指尖在离我皮肤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烫到。

然后,那只手颓然地、沉重地垂落下去。

他低下头,宽阔的肩膀竟显得有些佝偻,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被彻底击垮的、沉重的颓败感。

空气里只剩下我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和他沉重得仿佛要将自己压垮的呼吸。

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变成了一座雕像。

他终于抬起头,眼睛一片猩红,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眼底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灰败。

“对……”他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像破旧的风箱,“对不起……”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却像有千斤重。

谢临川,这个骄傲到骨子里、从不低头的男人,竟然对我说了“对不起”。

可这迟来的三个字,听在我耳朵里,只觉得无比讽刺和悲凉。

“对不起?”我看着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泪却流得更凶,“谢临川,一句对不起,能换回我的孩子吗?能抹掉这三年我受的苦吗?能让你妈、让你谢家、让所有人忘记我‘生不出孩子’的耻辱吗?!”

我撑着冰冷的地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体还在发抖,心却像是被掏空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收起你廉价的道歉。”我看着他,眼神冰冷空洞,再没有一丝波澜,“太迟了。”

我绕过他,脚步虚浮地走向储物柜。拉开柜门,拿出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黑色丝绒锦盒。

转身,走回他面前。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半蹲的姿势,像被抽走了脊梁,抬头看着我,猩红的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痛苦和茫然。

我当着他的面,打开锦盒。

里面,那套“雨蚀”静静地躺着。黑欧泊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破碎而诡异的光芒。

“物归原主?”我拿起那枚冰冷的钛金属胸针,指尖传来坚硬的触感。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谢临川,你说得对,它是我灵魂里剥落的碎片,是我在那场大雨里死掉的一部分。”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说完,我猛地扬手,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枚价值不菲的胸针,狠狠砸向他身后的墙壁!

啪!

一声脆响!

坚硬的钛金属胸针撞击在墙壁上,镶嵌其上的黑欧泊瞬间碎裂开来!无数细小的、闪烁着游彩的碎片,像黑色的眼泪,溅落在地上。

如同三年前那个雨夜,碎裂的、无法挽回的一切。

谢临川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那碎片砸在了他的心上。他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一片狼藉的、象征着我痛苦根源的碎片。

“就像我们的过去,”我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谢临川,碎掉了。再也拼不回来了。”

我弯腰,将空了的锦盒,轻轻放在他脚边的地上。

“别再找我。”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苏穗,早就当你死了。”

说完,我挺直了脊背,不再看他一眼,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间充满了痛苦回忆的工作室。

门外,阳光有些刺眼。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

身后,一片死寂。

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更新时间:2025-06-11 19:5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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