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帝师师父养了十年的孤女,原以为是替他查案的棋子,却在第十日发现——师父藏了十年的染血密信,竟指向中宫那位最会笑的皇后。我跪坐在掖庭偏殿抄佛经时,皇后娘娘的鎏金护甲正敲着我新整理的宫务账册:‘小苏女官记性真好,连三年前尚食局少了半盏蜂蜜都... 碧波小说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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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葬岗闻到的毒香,苏蘅裴砚沈掌籍,碧波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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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帝师师父养了十年的孤女,原以为是替他查案的棋子,却在第十日发现——师父藏了十年的染血密信,竟指向中宫那位最会笑的皇后。

我跪坐在掖庭偏殿抄佛经时,皇后娘娘的鎏金护甲正敲着我新整理的宫务账册:‘小苏女官记性真好,连三年前尚食局少了半盏蜂蜜都记得。

’她身后的宫女端着青瓷盏,酒液映着烛火泛着幽蓝——和十年前裴家满门血案那晚,我在乱葬岗闻到的毒香,一模一样。

师父总骂我愚钝,可他不知道,我连他藏在书匣夹层的裴家军令牌刻痕都数过十七遍。

如今皇后的毒酒递到眼前,我才突然懂了:这十年他教我的经史权谋,哪里是让我当刀?

分明是……要我活着,替他揭开这局里最大的谎。”

第1章 孤女入宫,一步踏错即死局

苏蘅的绣鞋尖刚蹭到掖庭门槛,赵嬷嬷的铜烟杆就敲在她脚边。

“苏记米行的养女?”赵嬷嬷眯眼,烟杆尾端的翡翠珠子撞在青砖上,“掖庭八品典记,也配穿月白缎子?”

春桃攥着包袱的手一抖。

苏蘅垂眸看自己身上——这是裴先生连夜赶制的素色衫子,月白是怕太扎眼。

她屈膝:“嬷嬷教训的是,改日换了粗布。”

“改日?”赵嬷嬷嗤笑,烟杆挑开她怀里的《六尚簿录》,“今夜三更前,抄完这本。

御花园的落叶扫不干净,抄本错一个字——“她指甲掐进苏蘅手背,”你和你那小丫头,明早都去浣衣局啃冻疮。“

春桃急得要说话,苏蘅反手按住她手腕。

月亮爬上宫墙时,御花园的银杏叶落了满地。

苏蘅跪在廊下,借着月光翻《六尚簿录》。

纸页脆得硌手,她扫过第一行“司记掌宫内文簿”,第二行“司言掌宣传启奏”,第三行“司簿掌宫人名籍”——十年前在破庙,裴先生拿树枝在地上写字,说“过目不忘不是本事,记清每一笔因果才是”。

三更梆子响时,赵嬷嬷举着灯凑近抄本。

苏蘅站在阶下,袖中指甲掐进掌心。

“倒真没错。”赵嬷嬷把抄本摔在石桌上,“明儿起,代掌籍处理东六宫账务。”她扫过春桃,“小丫头去尚食局领月例,误了时辰,仔细板子。”

春桃被推得踉跄,苏蘅看着她跑远,转身时赵嬷嬷的声音像针:“东六宫的账,连掌籍都理不清——你一个刚入宫的,可别把自己搭进去。”

深夜,苏蘅蹲在偏殿翻账册。

账本卷边发脆,她一页页摊平,发现每月十五都有笔“冷宫修缮银”,可去年腊月的账上,修缮费是三十两,今年正月却变成三百两。

她又翻出前三年的旧账,所有“冷宫修缮”的数目都在五两到二十两之间。

“有人拿冷宫当幌子。”她对着烛火呢喃,突然听见廊下脚步声。

裴砚的玄色广袖扫过门槛时,苏蘅猛地站起,撞得案上账册哗啦落地。

“愚徒。”裴砚弯腰捡本子,声音像浸了霜,“赵嬷嬷的刁难,春桃的慌张,都写在脸上。”

苏蘅喉头发紧。

十年前雪夜,她缩在破庙角落,是这个穿青衫的男人蹲下来,用体温焐热她冻僵的手:“我姓裴,你叫苏蘅。”

“西街旧宅。”裴砚塞给她一枚羊脂玉佩,“若遇险,去后堂第三块青石板下。”他转身要走,又停住,“明日交账,只说数目不对,莫提冷宫。”

苏蘅攥紧玉佩,玉坠贴着心口发烫。

第二日卯时,苏蘅抱着账册跪在凤仪宫。

赵嬷嬷站在皇后身后,嘴角挂着笑。

“东六宫的账,有问题。”苏蘅把账本摊开,“去岁十二月前,冷宫修缮银最高二十两,今岁正月突增三百两。”她抬头,正对上皇后的眼睛——那双眼像深潭,潭底浮着淬毒的针。

“倒伶俐。”皇后伸手抚过她发顶,“苏女官。”

苏蘅后背沁出冷汗。

这是她第一次离皇后这么近,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沉水香里,混着一丝铁锈味。

“李公公。”皇后突然开口,“把今早的密报呈来。”

老太监捧来一卷黄绢。

苏蘅瞥见“裴家军旧部”几个字,喉结动了动。

“退下吧。”皇后的指尖从她耳垂划过,“好好当差。”

苏蘅退出凤仪宫时,春桃正蹲在廊下啃冷馒头。

见她出来,小丫头抹了把嘴:“嬷嬷说,掌籍姐姐病了,你要暂代司言的差——誊抄奏折。”

苏蘅脚步一顿。

司言是七品女官,管着后宫所有文书。

她摸了摸袖中玉佩,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更漏声。

“阿蘅?”春桃扯她袖子,“你手怎么这么凉?”

苏蘅低头看自己,月白衫子被冷汗浸透了一片。

凤仪宫的朱门在身后吱呀合上,她仿佛看见门里那卷密报上,“裴砚”两个字被朱砂圈了又圈。

第2章 初试锋芒,风起青萍之末

卯正三刻,司言局的竹帘被掀起。

沈掌籍站在门口,月白宫装绣着缠枝莲,腕间翡翠镯子碰出清响:“苏女官。”

苏蘅从案前起身,袖中账册边角硌得手背生疼。

昨日在凤仪宫指认东六宫账目的时候,她特意漏了半句——今岁正月那笔三百两的修缮银,经手下人是沈掌籍的心腹小顺子。

“皇后说你当得司言。”沈掌籍走过来,指尖扫过她案头未誊完的折子,“从前只知你记路本事好,倒不知算盘也精。”

苏蘅垂眸:“嬷嬷教得严。”

“严师出高徒。”沈掌籍突然笑了,“听说你幼时在西街米行长大?那地方我去过,离裴大人旧宅倒近。”

苏蘅喉间发紧。

她早料到沈掌籍会来这一出——皇后心腹,哪有不查底细的?

“民女命苦,幼时流落街头,是米行苏伯捡了我。”她指尖掐进掌心,“裴大人?民女只听过帝师名号,从未见过。”

沈掌籍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了两息,忽而举起茶盏:“新得的雨前龙井,尝尝?”

苏蘅接过时,茶盏边沿还带着沈掌籍的体温。

她抿了一口,茶汤清苦,像极了十年前裴砚塞给她的药汁——那时她发着高热,他坐在破庙门槛上,用铜勺舀着药,说“苦过这阵,就能认字了”。

“茶不错。”她放下茶盏,“谢掌籍恩典。”

沈掌籍的指甲在案上叩了两下:“司言管着后宫文书,嘴要严。”

“是。”

“人更要乖。”

直到沈掌籍的裙角转过廊角,苏蘅才摸出袖中被汗浸透的帕子。

帕子角上,缝着半枚羊脂玉佩——裴砚昨夜塞给她的,说“西街旧宅后堂第三块青石板下有东西”。

戌时三刻,司言局的窗纸被敲响。

苏蘅吹灭烛火,就着月光看见裴砚的影子投在窗上。

他总穿玄色广袖,连影子都带着冷意。

“粮草。”他推门进来,手里攥着半卷残纸,“十年前裴家军被指通敌,关键是腊月里那批运往漠北的粮草。”

苏蘅接过残纸。

借着月光,能看见上面模糊的字迹:“……二十车粟米,实为……”

“粮草车数对,但运的不是粟米。”裴砚声音低得像风,“当年押运官说车里是军粮,可开仓时全是沙土。”他指腹蹭过残纸边缘,“押运官的儿子,现在在掖庭当杂役。”

苏蘅心跳漏了一拍。司言局的密档房,正好锁着十年前的旧档。

“查旧档。”裴砚转身要走,又停住,“别让沈掌籍瞧出破绽。”

“师父。”苏蘅脱口而出,又慌忙改口,“裴大人。”

裴砚的背影顿了顿,玄色广袖在风里荡了荡:“愚徒。”

第二日晌午,春桃端着药碗撞进司言局。

她额头沾着洗衣局的皂角沫,眼睛亮得像星子:“阿蘅!我听洗衣局的王婶说,上月往冷宫送了二十套冬衣!”

苏蘅正在誊抄皇后的生辰仪典折子,笔锋一顿,墨汁晕开个小团。

“冷宫?”她装出好奇,“不是说冷宫多年没主子住?”

“王婶说衣裳是新裁的,夹袄里子絮的新棉。”春桃压低声音,“可冷宫的老太监说,这半年每月都要送衣裳——说是给鬼穿的,鬼哪用得着新棉?”

苏蘅想起昨日翻的旧账:今岁正月起,冷宫修缮银骤增,二月添了二十坛好酒,三月买了十车炭。

她捏着笔杆,突然明白那三百两银子的去处——哪是修缮?

分明是养人。

“春桃。”她把药碗推过去,“明日你替我给王婶送块桂花糖,就说谢她教我洗衣的法子。”

春桃咧嘴笑:“好嘞!”

未时二刻,沈掌籍又进了司言局。

她捧着个青瓷茶罐,茶香裹着沉水香:“昨日的茶,你可喝出什么?”

苏蘅垂眼收拾案头折子:“回掌籍,只觉清香。”

“裴大人前日去了西街。”沈掌籍突然说,“我派小顺子跟着,他在旧宅后堂蹲了半日。”

苏蘅的手指在折子上蜷起。

后堂第三块青石板下,裴砚说藏着当年裴家的血书。

“民女不知。”她声音发颤,“裴大人是帝师,民女哪有资格打听他行踪?”

沈掌籍的指甲划过她的手背:“你幼时在西街,裴大人十年前也在西街。”她凑近些,“孤女和帝师,总该有些故事吧?”

苏蘅猛地后退,撞翻了茶盏。

滚烫的茶水溅在裙角,疼得她眼眶发红:“掌籍莫要玩笑!民女只是米行养女,哪敢高攀帝师?”

沈掌籍盯着她发红的眼尾,忽然笑了:“瞧你吓的。”她捡起茶罐,“明日我让人送些玫瑰露来,女孩子家,该喝甜的。”

等沈掌籍走了,苏蘅才摸到后背的冷汗。

她想起裴砚说的“藏起情愫”,原来不是藏心动,是藏命。

子时,司言局的密档房落了锁。

苏蘅摸出袖中铜钥匙——白日里誊抄皇后手谕时,她多瞧了两眼掌籍房的钥匙串,过目不忘的本事,到底派上了用场。

密档架最底层,她翻出十年前的旧册。

泛黄的纸页间,飘出半张残纸,上面赫然写着“裴氏通敌铁证”。

她心跳如擂鼓,借着月光看见残纸背面有淡淡墨迹——像是被水洗过的字迹,隐约能辨“漠北”“粮草”“苏”字。

苏蘅摸出怀里的拓印纸,刚要覆上去,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手一抖,残纸掉在地上。

“苏女官?”

沈掌籍的声音像浸了霜,随着灯笼光透进来。

苏蘅看见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泛着冷光,和昨日茶盏边沿的温度截然不同。

“掌灯时辰到了。”沈掌籍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残纸,“夜凉,别着了寒。”

苏蘅弯腰捡起残纸,指尖触到背面的墨迹,烫得像火。

她把纸塞进袖中,抬头时眼眶微红:“是,掌籍教训的是。”

沈掌籍的灯笼光在她脸上晃了晃,转身走了。

苏蘅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撞着玉佩,羊脂玉贴着心口,烫得她几乎要哭出来。

窗外起风了,吹得密档页哗哗响。

她看见残纸上“苏”字的最后一笔,突然想起十年前雪夜,裴砚握着她的手写名字:“苏蘅,苏是米行的苏,蘅是杜蘅草,命硬。”

可再硬的草,也扛不住雪压。

她攥紧残纸,袖中玉佩硌得生疼。

后半夜,春桃缩在她脚边打呼。

苏蘅借着月光看残纸背面,突然发现“苏”字旁边,有个极小的“裴”字——被水洗过,却没洗干净。

窗外传来更漏声,三更了。

她把残纸塞进妆匣最底层,上面压了块裴砚给的玉佩。

凤仪宫的方向,传来夜枭的叫声。

苏蘅望着窗外的月亮,突然想起裴砚昨日说的话:“若遇险,去西街旧宅。”

可她现在才明白,这宫里的险,从来不是刀枪,是人心。

而她和裴砚,早就是对方心尖上的刀。

第3章 棋子落盘,杀机隐现于温柔

沈掌籍的灯笼光扫过苏蘅攥紧的手。

“苏女官这是?”她声音浸着冰。

苏蘅抬头,眼眶泛红:“掌籍,方才抄录旧档时,眼疾犯了。”她摸帕子按眼角,“字迹模糊得很,怕抄错了,正想明日补录。”

沈掌籍目光落向她袖中鼓起的残纸,又扫过密档架:“司言局规矩,夜不碰档。”

苏蘅垂首:“是蘅愚钝,记岔了时辰。”

沈掌籍的翡翠镯子撞在门框上,叮一声。

“明日卯时,带抄好的档来凤仪宫。”她转身时,灯笼光在残纸上晃了晃,“别让皇后等。”

苏蘅应了,等脚步声消失,才扶着密档架喘气。

袖中残纸硌着腕骨,像块烧红的炭。

次日卯时,苏蘅捧着抄好的旧档去凤仪宫。

皇后贴身女官接过,说皇后歇午,让她去司言局候着。

她出内宫时,西华门宫墙外立着道青衫身影——是裴砚。

他攥着本书,像寻常读书人。苏蘅左右张望,快步走过去。

“师父。”她压低声音。

裴砚目光扫过她鬓角碎发:“昨夜没睡好?”

苏蘅摸出残纸塞进他掌心:“密档房翻到的。背面有被水洗的字,像是‘漠北粮草’和‘苏’‘裴’。”

裴砚指节骤然收紧,残纸折出褶皱:“谁发现的?”

“沈掌籍。”苏蘅喉头发紧,“她昨夜撞破我翻档,我借口眼疾糊弄过去。”

裴砚低头看残纸,眉峰紧拧:“不可轻举妄动。”他收进袖中,“我会安排。”

苏蘅望着他眼底暗青,想起昨夜他说“遇险去西街旧宅”,喉咙发涩:“师父……”

“回宫。”裴砚打断她,转身要走又顿住,“别让春桃跟太晚。”

苏蘅望着他背影没入人群,指尖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宫墙铜铃被风吹响,像极了十年前雪夜,他教她写字时,屋檐冰棱碰撞声。

第三日辰时,尚仪殿喧哗撞进司言局。

李尚仪尖嗓子穿透游廊:“贱蹄子!茶盏都端不稳?”

苏蘅放下笔循声过去。

廊下跪着小太监,额角渗血,身侧泼了半盏碧螺春。

李尚仪举藤条要打,金护甲刮得空气发响。

“尚仪姐姐。”苏蘅上前一步,“不过茶盏,犯不着动刑。”

李尚仪眯眼:“你算哪门子姐姐?不过司言女官。”她甩藤条,“替他挨?”

苏蘅盯着茶渍笑了:“尚仪殿这月领三回茶叶,每回二十斤。”她指向小太监怀里茶筐,“可这筐顶多五斤。剩下十五斤,莫不是进了谁的私囊?”

李尚仪脸刷白,扬起藤条抽向苏蘅:“你敢编排我?”

苏蘅偏头躲过,藤条抽在廊柱上劈成两截。

“尚仪若觉得蘅说错,不妨查账。”她后退半步,“蘅替小公公求个情,如何?”

李尚仪喘着粗气,指甲掐进掌心:“禁足三日!司言局的门都别想出!”她甩袖走了,裙角扫过小太监的脸。

春桃扶苏蘅回屋,气鼓鼓:“尚仪殿的账我早觉得不对,你偏撞枪口!”

苏蘅揉着被藤条带疼的耳尖:“她越慌,破绽越多。”

禁足第一夜,苏蘅靠在榻上,盯着妆匣最底层。

残纸背面墨痕在她脑海翻涌——“漠北粮草,林娘子收”“裴氏……”

她闭眼,指尖在榻上划拉。

过目不忘的本事像画卷展开:水洗字迹里,“林娘子”最清晰,后面跟着“云州”“旧宅”。

云州?

裴家旧部多在云州。

林娘子,莫不是当年裴家军副将林越的遗孀?

苏蘅猛地坐起,心跳如雷。

十年前裴家满门抄斩,副将林越为护裴砚战死,遗孀带幼子逃了。

若这林娘子是她……

窗外打更声起,二更了。

春桃蜷在脚边打呼噜,口水沾着帕子。

苏蘅摸出妆匣里的玉佩,羊脂玉贴着掌心——是裴砚收她为徒时给的,刻着“蘅”字。

禁足第二日,春桃端粥进来,袖中鼓鼓囊囊:“方才角门遇个卖花担子,塞给我这个。”她摸出油纸包,里面裹着张字条。

苏蘅展开,裴砚字迹力透纸背:“皇后已查你身世,知你是苏记米行养女。当年裴家血案,苏记米行是证人之一。再查下去,你我皆危。我不能让你陪我一起沉没。”

苏蘅手指在“沉没”二字顿住。

十年前冬夜,她缩在米行后巷饿昏,是裴砚裹披风抱走。

他说“苏记米行养女”是护身符,如今倒成催命符。

春桃戳她:“师父让你走?”

苏蘅把字条塞进炭盆,火苗舔着纸角,“裴”字先烧没了。

“走哪去?”她望着火光,“当年他救我时,我连名字都没有。”

春桃红了眼:“那你……”

“师恩未报,何谈归途?”苏蘅拿笔,在烧剩的纸灰旁写了一行字,“去收笔墨,明日禁足就满了。”

夜更深,苏蘅趴窗台看雨。

雨水顺着瓦当滴进青石板,叮咚作响。

她想起残纸上的“林娘子”,云州旧宅,林越的遗孀……

檐角铜铃被风吹得乱响,像有人在远处喊她名字。

苏蘅摸出颈间玉佩,凉丝丝贴着心口。

她不知道,凤仪宫烛火还亮着。

皇后捏着沈掌籍的密报,指甲在“林娘子”三个字上抠出个洞。

第4章 冷宫夜行,暗香浮动藏杀机

苏蘅盯着妆匣里烧剩的纸灰,“裴”字的残烬在炭盆里蜷成黑蝶。

窗外雨丝斜斜扫过窗棂,她摸过案头誊抄了一半的奏折——今日是禁足最后一日,按例要替司言掌籍誊抄帝师批注的《贞观政要》。

笔锋在“政”字上顿住。

她抽了半张薄如蝉翼的桑皮纸,用蝇头小楷写:“冷宫西墙第三间”。

折成细条塞进笔管,待裴砚来取奏折时,指尖轻轻一叩笔杆。

裴砚接过奏折的手顿了顿。

他垂眸翻页,眼尾细纹在烛火下微颤。

苏蘅盯着他青灰广袖上的暗纹,那是裴家独有的云雷纹,十年前他总说“穿得素些才不扎眼”,如今倒成了刻在骨血里的印记。

“退下吧。”他声线冷得像檐角冰棱。

苏蘅屈膝行礼时,瞥见他拇指在笔管上极轻地按了按——那是他们师徒的暗号:收到。

春桃端着药碗撞开门时,苏蘅正往靴底塞银针。

“今日去太医院领安神药,我跟张院判说要去后苑采茯神。”小宫女鼻尖沾着药渍,“冷宫西墙有棵老槐树,树底下蹲了个扫落叶的老太监,我往他筐里塞了块桂花糕。”

苏蘅把迷香包塞进春桃掌心:“戌时三刻在槐树下学三声夜莺叫。”春桃用力点头,发顶的红头绳晃得人眼热——十年前在米行后巷,也是这样的红头绳,系着半块硬馍,从墙头上扔下来。

禁足解除那日,苏蘅故意打翻了司言房的茶盏。

“这手怎么抖成这样?”赵嬷嬷拧着眉瞪她,“前日被掌嘴,倒把魂吓没了?”她缩着脖子赔笑,指甲掐进掌心——这七日装病装得太像,连赵嬷嬷都信了她是个没胆的。

三更梆子响过第二遍。

苏蘅贴着宫墙摸黑走,月光被乌云咬得支离破碎。

冷宫西墙比她想象中矮,她踩着断砖翻过去时,裙角勾住了墙缝里的荆棘,扯出一道细口。

霉味混着腐木气息扑面而来。

第三间殿宇的窗纸破了个洞,漏出豆大的光。

她敲了敲窗棂,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进”。

林娘子坐在草席上,鬓边插着支褪色的银簪。

苏蘅一眼认出那是裴家军女眷的制式——当年裴夫人过生辰,所有将领家眷都得了这样的银簪,刻着“忠”字。

“姑娘可是为裴家旧案来的?”林娘子声音哑得像砂纸,“十年前漠北粮草,确实不是裴家军领的。我男人……”她喉结动了动,“他临死前攥着我的手说,调粮文书上的印,是被人拓了模子仿的。”

苏蘅指尖发冷:“那罪证……”

“烧了。”林娘子突然抓住她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有人夜里翻进我家地窖,把裴将军的手札、粮草账册全烧了。我抱着小崽子躲在灶台底下,闻见焦味才敢哭——”

远处传来脚步声。

林娘子猛地松开手,剧烈咳嗽起来。

苏蘅翻身躲进殿外的枯井,藤蔓扎得手背生疼。

她屏住呼吸,听见赵嬷嬷的公鸭嗓:“这破地方,皇后娘娘偏要我每夜查三遍。”

“嬷嬷看那口井!”小太监的声音发颤,“井沿上有泥印子,像人爬过——”

“放你娘的屁!”赵嬷嬷的铜烟杆敲在井沿上,“十年前裴家那档子事,早把你们吓破胆了?”她踢了踢地上的碎砖,“快走快走,这鬼地方,我多待一刻都犯恶心。”

脚步声渐远。

苏蘅从井里爬出来时,林娘子正往她手里塞东西。

是枚铜铃,刻着缠枝莲纹,边缘有些磕损。

“当年我男人去漠北前,给小崽子买的。”她抹了把脸,“你拿好,说不定能……”

殿外突然传来春桃的夜莺叫。

苏蘅攥紧铜铃往外跑,回头时看见林娘子倚着门框,银簪在月光下闪了闪——像极了十年前裴砚第一次带她去看雪,檐角冰棱折射的光。

回到住处时,窗台上多了盏青釉灯。

裴砚立在廊下,月白道袍被夜露打湿,发梢滴着水。

“你可知皇后今日召了赵嬷嬷?”他声音沉得像压舱石,“她问的不是你,是林娘子。”

苏蘅摸出铜铃,铃身还带着林娘子掌心的温度。

“她说裴家军没通敌,罪证被烧了。”她把铜铃递过去,“这是她给的。”

裴砚接过铃,指腹摩挲着莲纹。

“你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他突然抓住她手腕,袖中露出半截带血的帕子,“但近一步,就多一分……”

“我不怕。”苏蘅抽回手,把铜铃塞进袖中。

烛火在她眼底晃,照见铃身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什么硬物划过。

夜更深了。

苏蘅趴在案上整理今日所得,铜铃在烛火下投出菱形阴影。

她捏着铃摇了摇,没有清脆的响声,反而发出空洞的闷响。

她指尖顿住。

窗户外,雨停了。

第5章 铃音如诉,蛛丝马迹引惊雷

烛火噼啪炸开个灯花。

苏蘅捏着铜铃的手紧了紧——这铃摇起来闷声闷气的,分明不该是铜质该有的清响。

她摸出发间银簪,轻轻撬铃口。

铃芯松动的刹那,一片极薄的绢片从夹层滑出。

她屏住呼吸展开,小楷密密麻麻:“粮单副本存于魏太医旧宅东墙地窖。”墨迹有些洇,像被泪水浸过。

窗外传来春桃的咳嗽声——那是她们约好的“安全”暗号。

苏蘅把绢片塞进春桃掌心:“去外馆找裴先生,就说‘莲铃解,需星夜接应’。”春桃没多问,把绢片贴肉藏进怀里,转身时带翻了茶盏,碎瓷声盖过她跑远的脚步声。

裴砚的布局比苏蘅想得快。

次日未时三刻,魏太医的药童捧着药箱站在掖庭门口:“司言姑娘昨日咳得厉害,太医说需当面诊脉调方。”苏蘅垂眸应了,袖中指尖掐进掌心——这是裴砚借讲学夜宿外馆后,给她的“接应”。

路过偏殿时,她故意蹭了下廊柱。绣着并蒂莲的帕子飘落在地。

“哟,司言也这般不稳重?”李尚仪的金步摇晃得人眼花,她踩着苏蘅的帕子,“皇后娘娘最厌手忙脚乱的,你这司言当得——”

“尚仪教训得是。”苏蘅弯腰拾帕,发顶的珍珠垂络扫过李尚仪鞋面,“奴婢昨夜替尚寝局核账,熬得眼晕了。”李尚仪哼了声,扭着腰走了。

苏蘅捏着帕子的手心里,沾了层殿角青苔——这是她要留给裴砚的“路线标记”。

御医院后巷的青石板泛着潮气。

魏太医推了推药箱,箱底发出“咔嗒”轻响。

苏蘅跟着他绕到院后老槐树下,他蹲身扒开枯叶:“东墙地窖的砖,第三块是活的。”

霉味混着土腥涌出来。

苏蘅摸出火折子,昏黄光照见半人高的木匣。

她掀开匣盖,一沓账册落进眼底——泛黄的纸页边缘打着卷,墨迹却清晰如昨:“裴家军三十万石粮草,拨往萧氏封地雁门关。”

“这和宫中存档的‘拨往漠北’对不上。”魏太医声音发颤,“当年裴将军说粮草被截,我还以为他……”

苏蘅翻到最后一页,指尖突然顿住。

末行小字写着:“监粮官萧承礼,皇后嫡兄。”她迅速抽出随身带的竹片笔,蘸着袖口藏的密墨,在帕子背面复写关键条目。

归途中,沈掌籍的团扇“啪”地敲在廊柱上。

“司言这是去哪儿了?”她丹蔻染得猩红,“太医署的药,也值得你亲自跑?”

苏蘅垂首:“奴婢前日替尚宫局整理药材册,魏太医说有几味新药需当面讲用法。”她指尖轻轻碰了碰鬓角——那里藏着复写的帕子,用金簪别得极紧。

沈掌籍的目光在她发间停了停,突然笑了:“也是,司言记性好,该多学些。”她转身时,袖中滑出半片碎瓷——和昨日春桃打翻的茶盏纹路一模一样。

苏蘅回屋时,窗台上的青釉灯又亮着。

她把复写的帕子塞进发髻夹层,摸到发顶那枚翡翠簪——是裴砚十年前送的,中空的簪杆里,还藏着半粒解毒丹。

二更梆子响过。

裴砚捏着匿名信的手青筋凸起,信上只一行字:“帝师与司言,已逾矩。”他走到案前,提笔在信背写:“若此局非棋,我愿弃子而逃。”墨迹未干,窗外传来夜枭啼鸣——这是暗卫的警告。

坤宁宫烛火彻夜未熄。

萧皇后摩挲着茶盏,杯沿刻着和苏蘅帕子上一样的并蒂莲:“沈掌籍说,那丫头鬓角的簪子,和裴砚当年送亡妻的款式像得很。”她端起毒酒抿了口,“该收网了。”

后半夜落了场急雨。

裴砚站在檐下,看雨水冲散了院角新翻的土——那里埋着他昨夜收到的第二封信,信封上沾着血,写着“明日卯时”。

更漏敲过五下。

苏蘅合眼假寐,听见宫门外传来铁蹄声。

她摸出发髻里的帕子,月光透过窗纸,照得“萧承礼”三个字泛着冷光。

隔壁春桃翻了个身,梦呓般喊:“阿蘅,小心井里的泥……”

苏蘅攥紧帕子,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她知道,天一亮,有些事就再也藏不住了。

第6章 风声鹤唳,棋局终开杀戒口

卯时三刻,宫墙根的雄鸡刚打鸣,裴砚的青瓦院外便响起铁器相撞声。

康统领踩着积水冲进正厅,玄色甲胄上还沾着夜露:“帝师,皇后懿旨。”他抖开明黄缎子,“搜查逆党余孽。”

裴砚正往茶盏里续水,青瓷盖碗“咔”地磕在案上。

他抬眼时,檐角铜铃被风撞响,倒像极了十年前血夜中,裴家祠堂那串催命的丧铃。

“康统领请便。”他指尖摩挲着袖口暗扣——夹壁墙的机关,就藏在这枚盘扣下。

搜查的兵丁掀开床板时,裴砚从书案抽了卷旧账册。

纸页泛着霉味,“裴家军粮草拨往漠北”的字迹歪歪扭扭,是他连夜让暗卫用生涩笔法伪造的。

康统领翻到末页,瞳孔骤缩:“监粮官萧承礼?”

“十年前有人篡改粮单,栽赃裴家通敌。”裴砚垂眸,看兵丁将假账册塞进木匣,“这是我在旧宅地窖翻出的。”他余光瞥见夹壁墙缝隙里,真账册用油布裹得严实——苏蘅复写的帕子,正压在最上面。

与此同时,苏蘅被两个女官架着推进尚仪殿。

李尚仪的鎏金护甲刮过她手背:“司言,魏太医昨儿去了哪里?”

“回尚仪,魏太医替奴婢看风寒。”苏蘅声音发颤,从袖中摸出张药方。

沈掌籍抢过去,见上面写着“当归、防风、茯苓、苏木”,突然眯起眼——“当”取首字,“防”取尾字,“茯”取中间,“苏木”连起来,竟是“粮单副本已毁”。

沈掌籍的团扇“啪”地拍在案上:“好个会藏话的!”她盯着苏蘅鬓角的金簪,“你这簪子,倒像裴家旧物。”

苏蘅猛地跪直身子:“这是米行养母临终前塞给我的。”她扯下簪子,翡翠坠子磕在青砖上,“若有半分假话,天打雷劈!”

沈掌籍盯着碎成两半的簪子,突然笑了:“算你机灵。”她转身时,袖中滑出半片带血的瓷片——正是昨夜她让人在苏蘅茶盏里下的毒,被春桃打翻时溅到了窗棂。

戌时,裴砚被软禁的别院里,烛火忽明忽暗。

苏蘅翻过高墙时,发梢还沾着露水。

她撞开虚掩的门,正撞见裴砚在撕书信——“若此局非棋,我愿弃子而逃”的墨迹,正从他指缝飘落。

“你不该来。”裴砚声音发哑,伸手要推她,却被她攥住手腕。

“师父,我藏起了真账册。”苏蘅把帕子塞进他掌心,“萧皇后的毒酒,今儿已递到尚宫局了。”

裴砚的指腹擦过她眼角的泪,突然用力将她按进怀里。

他的心跳震得她耳膜发疼:“若我明日死在午门,你带着春桃远走。”

“我不走。”苏蘅抬头,看见他鬓角新添的白发,“十年前你在破庙捡我时,说要教我读书识字。可师父,我学了经史权谋,学了察言观色,独独没学会……”她喉间发哽,“没学会看你死。”

裴砚的唇落在她发顶:“傻徒。”

子时三刻,坤宁宫的铜鹤灯烧得正旺。

沈掌籍捧着朱漆食盒跪下:“娘娘,苏蘅服毒了。”

萧皇后捏着茶盏的手顿住:“春桃呢?”

“替她喝了第一盏。”沈掌籍掀开盒盖,两盏毒酒只剩半盏,“苏蘅喝第二盏时,吐进了袖中暗囊。”

萧皇后的丹蔻划过食盒边缘:“你倒纵容她。”

“奴婢查过,她那簪子是假的。”沈掌籍冷笑,“可裴砚被押去天牢时,暗卫在他靴底搜出块玉佩——和苏蘅昨日碎掉的翡翠,是同一块料。”

萧皇后突然将茶盏砸在地上。

青瓷碎片溅到沈掌籍裙角:“明日午时,斩裴砚于午门。”她盯着满地碎瓷,“让苏蘅看着。”

天快亮时,春桃的尸身被抬出掖庭。

苏蘅跪在草席前,替她理了理发辫。

春桃临终前的梦呓还在耳边:“阿蘅,小心井里的泥……”她摸出春桃袖中半块瓷片——和沈掌籍昨夜掉的那半片,严丝合缝。

是夜,天牢里突然响起铁索断裂声。

裴砚被人从草堆里拽起时,看见领头的黑衣人腰间挂着枚玉佩——正是他十年前送给苏蘅的,碎了又拼起来的翡翠。

“你终究不肯放手。”裴砚哑声笑,喉间尝到血腥气。

黑衣人摘下面纱,月光照见她眼尾的泪:“师父,我学了十年权谋,就为今日——”她反手抽出腰间短刀,砍断他脚镣,“带你活。”

远处突然传来喊杀声。

裴砚望着天牢外冲天的火光,听见羽林卫的铜锣被敲得乱响。

他攥紧苏蘅的手,指腹触到她袖中硬邦邦的暗囊——那里还藏着半盏毒酒,和未说出口的“我要你活”。

而午门方向的火光,才刚刚烧红东边的天。

第7章 血染残夜,玉佩暗藏双面计

天牢外的喊杀声撞碎晨雾时,苏蘅的短刀正挑开最后一名羽林卫的锁子甲。

血溅上玄色斗篷,她侧头望向囚车——裴砚被捆在木架上,额角渗血,目光却像浸在寒潭里,稳稳锁住她。

“砍左边!”她甩刀指向羽林卫阵型薄弱处。

黑衣人立刻从缺口突入,刀光裹着风声劈向押解官。

裴砚的囚车轱辘一震,朝西直门方向歪去。

“调三队去引开康统领!”苏蘅反手掷出飞镖,钉穿了举旗传令兵的咽喉。

她知道这只是幌子——真正的生路在三刻前就埋下了。

春桃咽气前抓着她的手说“井里的泥”,那口枯井在尚仪殿后,魏太医昨日以“清理积淤”为由,让运尸车每日经过三次。

囚车被推到街角时,裴砚突然剧烈咳嗽。

苏蘅心尖一颤——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她旋身撞开扑来的刀,余光瞥见两辆运尸车从巷口拐出。

第一辆车帘掀起一角,露出魏太医灰白的胡须。

“走!”她大喝一声,带着黑衣人朝相反方向狂奔。

羽林卫的铜锣追着她的脚印响,康统领的吼声穿透晨雾:“别放跑那领头的!”

坤宁宫的檀香烧到第二炉时,沈掌籍跪呈染血的玉佩残片。“那黑衣人的步法......”她指尖微顿,“与苏司言练《九韶剑谱》时的起手式像。”

萧皇后捏着玉扳指的手骤然收紧。“她当本宫是瞎的?”丹蔻划过玉佩裂痕,“去掖庭,把那个披麻戴孝的哭丧妇带来。”

苏蘅跪在春桃灵前时,沈掌籍的绣鞋停在草席边。

她抹了把泪,孝帕上的血渍是昨夜混着春桃的瓷片扎破掌心染的。“掌籍大人。”她声音发颤,“春桃替我喝毒酒......裴大人又被斩在午门......”

沈掌籍盯着她眼尾未干的泪。

那里有块淡青的瘀,是昨夜救裴砚时撞在墙脚留的。“苏司言倒重情义。”她忽然扯起灵前的白幡,“可裴砚的尸首还在乱军里没寻着,你怎就急着披孝?”

苏蘅攥紧孝帕,指甲掐进掌心的伤口。“奴婢听值夜的小太监说......”她喉间发哽,“说裴大人被砍了七刀,血都浸透了囚车的木板......”

沈掌籍的目光扫过她袖中鼓起的暗囊——那里还藏着半盏毒酒。“起来吧。”她突然甩袖,“娘娘赐你三日假,去城外乱葬岗烧纸。”

乱葬岗的风卷着纸钱打旋时,苏蘅跪在空棺前。

棺木里只有件带血的囚衣,是魏太医今早塞给她的。“师父,”她指尖抚过棺盖上的刻痕——那是裴砚十年前教她刻的“蘅”字,“他们说你被砍了七刀,可我知道,第七刀砍的是假人。”

远处传来马蹄声。

她迅速将半盏毒酒埋进土中——这是留给萧皇后的饵。

等皇后派人来挖,就会发现酒里溶着沈掌籍私通外臣的密信。

“苏司言好雅兴。”康统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苏蘅转身,看见他腰间挂着那枚拼好的玉佩。“娘娘说,裴砚的尸首找到了。”他甩来张草席,“在西城门的运尸车里,被野狗啃得只剩半张脸。”

苏蘅盯着草席下模糊的血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求大人......”她扑通跪下,“让奴婢收尸......”

康统领的刀背挑起她的下巴。“收尸可以。”他冷笑,“但得先去坤宁宫,给娘娘磕三个响头。”

暮色漫进皇城时,一辆盖着草席的马车驶出西门。

车夫是个灰衣老头,鞭梢甩得脆响。

草席下渗出淡淡血腥气,混着魏太医配的金创药味。

“再忍忍。”老头压低声音,“出了城三十里,有个义庄。”

草席下传来极轻的咳嗽。

一只沾着药渍的手攥紧草绳,指节泛白,腕间系着半块碎玉——正是苏蘅十年前挂在颈间的翡翠。

第8章 死而复生,棋局重摆新杀招

魏太医掀开义庄的草帘时,裴砚正攥着半块碎玉。

“伤口又崩了。”老医官皱着眉蹲下来,药箱里的金疮药撒了半桌,“那刀扎进左肋三寸,您昨夜非要写密信——”

“无妨。”裴砚喉间溢出轻咳,染血的信笺被压在砖下,“让陈副将把流言散到西市茶楼,就说十年前裴家军的军报是被人换了日期。”

魏太医的手顿在药棉上。

十年前裴家满门血案,关键证据正是那份“通敌”军报。“您是要......”

“萧皇后的母族握着重兵。”裴砚指腹蹭过碎玉上的刻痕,那是苏蘅十岁时用石片划的,“若让边军将领知道当年军报是假的,他们会怎么想?”

草帘外传来马蹄声。

裴砚迅速将碎玉塞进衣襟。

魏太医刚把染血的绷带收进药箱,门就被拍响了。

“魏大人!”是苏蘅的声音,带着哭腔,“奴婢来给裴大人烧纸......”

魏太医拉开门,见她抱着个青布包袱,发间还别着白麻。“苏司言这是......”

“娘娘准了奴婢三日假。”苏蘅踉跄着跨进门,目光扫过墙角的草席——那里微微隆起,“求大人让奴婢给裴大人上柱香......”

魏太医咳嗽两声。草席下的人动了动,掀开一角露出沾药渍的袖口。

苏蘅的指尖抖了抖,迅速蹲到香案前。

她从包袱里掏出三柱香,火折子擦了三次才点着。

青烟腾起时,她压低声音:“沈掌籍派了小宫女跟着。”

草席下传来极轻的“嗯”。

“明日李尚仪要去御花园赏菊。”苏蘅将香插进香炉,“她总说自己是皇后表亲,最恨别人抢功劳。”

草席突然被掀开。

裴砚倚着墙坐起来,左肋缠着渗血的绷带,腕间还系着那半块碎玉。“拿着这个。”他摸出张染了朱砂的纸,“伪造的边军调令,就说要调三千骑兵进京。”

苏蘅接过纸,触感粗粝——是用旧军报的纸裁的。“师父是要......”

“萧皇后最怕母族失控。”裴砚扯了扯嘴角,伤口疼得皱眉,“李尚仪若把这调令献给她,皇后必定怀疑母族将领有异心。”

苏蘅攥紧调令。

她看见裴砚眼下的青黑,想起昨夜在乱葬岗,魏太医塞给她的囚衣上,第七刀的位置是块硬纸板。“您伤得这么重......”

“比十年前在乱葬岗挨的刀轻多了。”裴砚伸手,想碰她发间的白麻,又放下,“三日后去御药房,故意把这张药方落在柜台。”他指了指她包袱里的纸,“治咳嗽的,没别的。”

苏蘅点头。

她知道沈掌籍多疑,故意留张无关紧要的药方,能引开对方的眼线。

第二日辰时,苏蘅捧着茶盏站在御花园回廊。

李尚仪的石榴裙扫过青石,金步摇晃得人眼花:“苏司言发什么呆?”

“回尚仪大人。”苏蘅慌忙福身,袖中调令蹭着掌心,“奴婢方才在假山后捡到张纸......”

李尚仪抢过纸,扫了两眼就笑出声:“边军调兵?

这可是大事!“她捏着纸转了个圈,金镯子撞得叮当响,”我这就拿去给娘娘看——“

“尚仪大人!”苏蘅急得扯她袖子,“这要万一......”

“万一什么?”李尚仪甩脱她,“我表姑是皇后,我递的消息能有假?”

三日后,坤宁宫的琉璃瓦被砸得噼啪响。

苏蘅站在偏殿外,听着里面瓷器碎裂的声音。

“康统领!”皇后的声音像淬了毒,“带二十个暗卫去查萧将军的亲兵帐本!”

康统领的靴底碾过碎瓷:“娘娘,萧将军是您亲舅......”

“亲舅又如何?”皇后冷笑,“这宫里的规矩,从来都是活人定给死人看的。”

苏蘅垂眸,看见自己袖中半块玉佩——是今早小太监塞给她的,背面刻着“待雪融,共归朝”。

她攥紧玉佩,指甲掐进掌心。

沈掌籍的绣鞋突然出现在眼前:“苏司言在笑什么?”

“回掌籍大人。”苏蘅慌忙收了笑意,“奴婢想起前日在御药房落了张药方......”

“药方?”沈掌籍眯起眼,“什么药方?”

“治咳嗽的。”苏蘅低头,“甘草三钱,枇杷叶五片......”

沈掌籍转身就走。

苏蘅望着她的背影,摸出藏在发髻里的半张密信——那是沈掌籍与外臣往来的笔迹,今早被她从御药房梁上揭下来的。

暮色漫进掖庭时,宫道传来马蹄声。

苏蘅抱着茶盏站在檐下,看见羽林卫开道,一辆朱漆马车停在宫门口。

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半卷泛黄的纸,边角印着南诏的飞凤纹。

“那是南诏使节。”小宫女凑过来,“说是带了国书......”

苏蘅望着那卷纸,喉间发紧。

她摸了摸袖中玉佩,转身往坤宁宫走——今夜,该给萧皇后的茶里,添点新滋味了。

第9章 风起南诏,旧案翻涌惊龙颜

南诏使节的马车进了宫门。

苏蘅缩在廊下,看见随从搬下的木箱上有道新刮痕——和裴砚信里说的“第三箱右下角刻着飞凤”分毫不差。

她指甲掐进掌心,袖中半块玉佩硌得生疼。

那夜她翻遍典籍,终于在《南诏风物志》里找到:飞凤纹是南诏王室秘用,只刻在最紧要的文书箱上。

裴砚说过,十年前裴家军最后一仗,前锋营曾深入南诏边境。

若这箱里真有战报......

“苏司言!”赵嬷嬷的声音像铁尺敲在砖上。

苏蘅猛地抬头,见那老妇眯着眼,“皇后娘娘要《宫规辑要》誊本,限你酉时前送到坤宁宫。”

“是。”苏蘅福身,指尖扫过腰间的司言令牌——这职位管着内廷文书誊抄,倒成了她的梯子。

酉时三刻,坤宁宫偏殿。

苏蘅捧着誊本,目光扫过案头皇帝刚批完的折子。

她早算准了:皇帝近日在查边军粮饷,每日要过目二十份军报。

笔在宣纸上走得飞快。

她抄到第三页时,突然顿住——裴砚昨日塞在魏太医药箱里的战报,此刻正躺在她袖中。

那纸上的字她早背熟了:“裴家军前锋营于七月十五夜袭敌营,斩敌首三百,夺粮草千石,南诏右相可证。”

墨汁在砚台里晕开。

她蘸了笔,在誊本最后一页最不起眼的角落,用极小的楷书写下“裴家军七月十五”几个字。

“写好了?”皇后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

苏蘅手一抖,墨点溅在“十五”上,倒像块暗红的血渍。

第二日卯时,乾清宫的钟撞得人心慌。

苏蘅跪在御书房外,听着里面瓷器碎裂的声响。

“裴家军通敌?”皇帝的声音震得廊下铜鹤香炉嗡嗡响,“朕看通敌的是那些指证的人!萧皇后,你说裴家勾结南诏,可南诏的战报里写得明明白白——裴家在替朕打仗!”

“陛下息怒。”皇后的声音发颤,“臣妾所知皆是当年旧证......”

“旧证?”皇帝冷笑,“朕已着人提审当年的证官,你猜猜,他们昨夜说了什么?”

苏蘅攥紧袖口。

她知道,此刻大理寺的牢里,那些收了萧氏银钱的官员,正被裴砚安插的人用当年裴家的罪证反制——十年前他们如何捏造供词,今日便要如何吐出来。

“苏司言!”赵嬷嬷的手突然掐住她后颈,“跟老奴回掖庭。”

掖庭里,苏蘅的屋子被翻得底朝天。

赵嬷嬷掀开床板,只看见一本旧账簿,记着米行每月进的糙米数目。

“就这?”赵嬷嬷把账簿摔在桌上,“你当老奴是傻子?”

苏蘅垂着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发顶的银簪——那簪子里藏着半张沈掌籍与外臣的密信。

而真正的战报副本,此刻正缝在春桃的嫁衣里。

“明日你表姐出阁。”苏蘅今早对春桃说,“嫁衣里缝块旧帕子,压箱底。”春桃虽憨,却知道“旧帕子”是裴家血案的关键。

她要随夫家去江南,山高水远,萧氏的手伸不到那里。

“查完了?”苏蘅轻声问,“嬷嬷若没别的事,奴婢还要去司言房核账。”

赵嬷嬷瞪她一眼,摔门而去。

苏蘅望着满地狼藉,突然笑了——萧皇后派来的人,永远找不到藏在“最平常处”的证据。

与此同时,城南破庙。

康统领踢开破门,刀光映着墙上一行墨字:“真相不灭,裴家不亡。”

“追!”他吼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他不知道,裴砚此刻正坐在城西茶楼上,看着羽林卫的队伍从街心跑过。

茶盏里浮着片茶叶,像极了南诏战报上的飞凤纹——这是他设下的饵,引萧氏把暗卫全撒出去,好让皇帝的人顺利提审旧官。

亥时,坤宁宫。皇后捏着茶盏的手在抖,茶渍染脏了月白裙角。

“沈掌籍。”她盯着跪在地上的女人,“苏蘅必须死。要无声无息,像片叶子落进池塘,连水纹都不起。”

沈掌籍抬头,烛火映着她鬓边的珍珠,“娘娘,苏司言......”

“怎么?”皇后冷笑,“你也想反水?”

沈掌籍喉结动了动,“奴婢只是想,若苏蘅死了,那半张密信......”

“你!”皇后抄起茶盏砸过去,“滚!明日卯时前,我要见苏蘅的尸首!”

沈掌籍退到殿外,摸出袖中那半张纸——是今早从苏蘅发髻里偷来的。

上面的字她再熟悉不过,是她替萧氏写的密信草稿。

若苏蘅死了,这纸便是她的催命符;可若她帮苏蘅......

她望着天上的月亮,咬了咬牙。

深夜,掖庭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窗纸上。

苏蘅吹灭烛火,正欲上床,突然听见敲门声。

“苏司言。”是赵嬷嬷的声音,“娘娘赏你个香囊,说是驱蚊的。”

苏蘅摸着黑摸到门闩,手心里全是汗。

她知道,这香囊里装的,或许是香粉,或许是毒药——但不管是什么,都是萧皇后的最后一击。

第10章 暗潮涌起,掌灯人临阵倒戈

门闩“咔嗒”一声开了。

赵嬷嬷举着灯笼,阴影里露出半张刻薄脸,掌心躺着个描金绣囊。

“苏司言,娘娘赏的。”

苏蘅垂眼盯着那香囊,丝线绣的并蒂莲还沾着新浆的硬挺。

她伸手接过时,指腹触到囊底凸起——是颗药丸,裹着蜡壳的毒药。

“娘娘说,该歇了。”赵嬷嬷压低声音,灯笼光映得她眼角细纹像刀刻,“明儿个卯时,掖庭井里捞起具尸首,最是干净。”

苏蘅捏紧香囊,指甲掐进掌心。

她抬头时眼尾微弯,像寻常小女儿家讨人情:“嬷嬷,我临死前,想见沈掌籍一面。”

赵嬷嬷瞳孔一缩。

“就一盏茶的工夫。”苏蘅声音更轻,“您帮我传句话,我保证不闹。”她顿了顿,“当年沈掌籍替娘娘抄经,手被烛火烧出泡,是我送的烫伤膏。”

赵嬷嬷喉结动了动。

她最清楚沈掌籍与皇后的微妙——那女人替皇后办了十年脏事,却总像隔着层薄冰。

“成。”她甩袖转身,“半个时辰,多一刻都不行。”

沈掌籍来的时候,掖庭的更漏刚敲过三更。

她没穿官服,只着月白中单,鬓边珍珠被夜风吹得晃。

推开门见苏蘅坐在床沿,倒先笑了:“苏司言好手段,连赵嬷嬷都肯替你传话。”

苏蘅没接话,从袖中摸出半枚玉佩。

青玉雕的云纹,边缘缺了一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沈掌籍的笑僵在脸上。

“您可知这玉佩原是一对?”苏蘅将半枚推过去,“当年裴家旧部里,谁最懂棋?”

沈掌籍突然站起,茶盏“当啷”摔碎在青砖上。

她盯着那半枚玉佩,指尖发颤:“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裴先生给的。”苏蘅说,“他说,当年有位幕僚,棋艺比他还精三分,总爱把棋子刻在玉佩上。后来那幕僚的女儿,被皇后接进了宫。”

沈掌籍后退半步,后背抵上窗棂。

风卷着碎茶末扑在她脸上,她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哭腔:“我爹是裴家军的记室参军。十年前,皇后拿我娘的命逼他写伪证——说裴家军通敌的密信,是裴少帅亲笔。”她从怀中掏出个油布包,“他写完那晚,在书房悬了梁。临终前托人送我这个,说是‘干干净净的证词’。”

油布展开,泛黄的纸页上墨迹斑驳,是沈父的血书:“裴氏通敌乃伪证,萧氏逼供,沈某愿以死明志。”

院外突然传来踹门声。

李尚仪的尖嗓子穿透夜色:“苏蘅!皇后娘娘等不及了!”

沈掌籍猛地将证词塞进苏蘅手里,转身去拦。

李尚仪带着十多个羽林卫冲进来,刀光映得满室雪白。

“沈掌籍,你敢拦我?”李尚仪拔出身侧侍卫的刀,“皇后要她死,你护得住?”

“皇后可曾下令即刻处死?”沈掌籍挡在苏蘅跟前,声音陡然拔高,“还是说,您李尚仪想先斩后奏?”

李尚仪的刀顿在半空。

她眯眼盯着沈掌籍,又扫过苏蘅手中的纸页,突然冷笑:“死到临头还玩花样?就算你有——”

“就算我有裴家军幕僚的血书?”苏蘅举起证词,“当年指认裴少帅通敌的,正是这位沈大人。而他的证词,此刻就在您眼前。”

李尚仪的脸“唰”地白了。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羽林卫:“给我——”

“慢着。”

康统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提着灯笼走进来,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苏蘅手里的纸上。

“苏司言,跟我去见皇上。”他说,“皇上在御书房等你。”

御书房的烛火燃了整夜。

皇帝看完血书,又比对了当年的伪证,指节重重叩在案上:“传朕口谕,萧氏废后,幽禁景仁宫。所有参与构陷裴家的官员,着大理寺连夜提审。”

苏蘅跪在地上,听着殿外的更声从三更敲到五更。

等皇帝挥退左右,她才轻声问:“裴先生呢?”

皇帝笑了:“你师父在宫外等你。他说,十年前收徒时答应过,等沉冤得雪,便放你自由。”

雪是在清晨落的。

苏蘅站在裴砚旧宅门前,仰头看雪花落在青瓦上。

门“吱呀”一声开了,熟悉的墨香裹着暖意涌出来。

“师父。”她转身,看见裴砚立在门内,眉梢落着薄雪,“雪融了。”

裴砚伸手接住她发间的雪,掌心的温度化了那点白:“归期已至。”

他身后的案几上,摆着重新誊抄的裴家军战报。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却掩不住檐角铜铃轻响——那是沉冤得雪的声音,是十年蛰伏终见天日的声音,是师徒二人终于能并肩站在光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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